“陸長安。”
江雲舒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道:“他是你的兒子,是你帶回來的那個女人給你生的兒子,不是我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底劃過一抹黯然道:“我啊,這輩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陸晏舟,你知道為什麼嗎?”
陸晏舟恍恍惚惚的抬起頭,就聽江雲舒道:“五年前,也就是我們成親的第二年,你在戰場上中了敵軍的算計,身中劇毒。
解藥中需要一味珍貴的藥引冰山雪蓮,我為了替你找到這藥引,在極北冰川之地尋找了七天七夜,最終將雪蓮帶了回來。
也正因此,我被極北的寒氣傷了身子,落下了寒疾,再也難以有孕,至今每逢寒冬臘月我連門都不敢出。”
說到這,她突然笑出了聲來:“我為了你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而你轉頭就跟別的女人孕育了子嗣。
而我這個未亡人,還要替你養著孩子,你說可笑不可笑啊?”
陸晏舟瞪大眼睛,渾身都在顫抖,他只覺得蠻蠻嘴裡的他太可怕、太無情了。
他明明那麼愛她,怎麼就能做出這些禽獸不如的事情,把她傷得體無完膚呢?
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陸晏舟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他紅著眼睛,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
江雲舒轉過身去,涼涼的聲音道:“陸晏舟,這裡已經不屬於你了,你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吧。
你若是見到十六歲的我,煩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不要再讓我重蹈覆轍。”
陸晏舟看著她的背影,彷彿自己一鬆手便再也抓不住她了。
他追上去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了江雲舒,卑微的聲音祈求道:“蠻蠻,不要丟下我,我已經回不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的這裡,亦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回去?
江雲舒冷聲道:“你若想留下來,就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是陸晏舟,你的這張臉,也不要被人看到。
還有,以後別再叫我蠻蠻,在將軍府下人都稱呼我夫人,江夫人!
而你,不過就是我用來消遣的一個替身,明白了嗎?”
陸晏舟好似看到了一絲希望,蠻蠻沒有把他趕出去,這是不是代表著她心中還有他的位置?
二十四歲的陸晏舟欠她的,就讓十九歲的他來還吧。
他閉著眼睛,堅定的聲音落在她的耳邊道:“我發誓,永遠都不會做傷害蠻蠻的事情。”
“呵。”
江雲舒譏笑一聲,她掙開陸晏舟的懷抱回頭看著他道:“當日你向我求婚時,也曾對我發過誓。
說你此生只愛我一人,絕不會負我,否則就不得好死,可最後你還不是負了我。
所以啊,誓言這種東西,還是不要隨便許的好,因為是會應驗的。”
她曾天真的相信男人的誓言,最後才發現這誓言他可以說給很多人聽,這是她用血和淚換來的教訓。
這種跟頭,栽一次就已經夠了。
陸晏舟卻固執的道:“我會向你證明自己的,蠻蠻,我不是他,我的心中只有你!”
江雲舒不想聽他繼續說下去,她道:“你既然回來了,就去祠堂給你娘上炷香吧。
她啊可是被你活活給氣死的。”
留下這話,她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只剩陸晏舟呆呆的站在原地,過了半晌才跌跌撞撞的朝著祠堂跑了過去。
……
江雲舒坐著馬車出了城,來到了靈清山上的梵音寺。
自從陸晏舟死後,她便經常來這裡,有時候一待就是一整天,似乎只有在這裡她才能獲得心靈上的平靜。
上過香後,江雲舒來到了後山。
這裡的崖邊長著一棵五百年的老桃樹,眼下正是桃花盛開的時候,滿樹桃花緋紅豔麗,清香撲鼻。
她站在桃樹下,眺望著遠處的雲海霞光,往前幾步便是萬丈深淵。
兩年前,她曾站在這裡,差點就跳了下去。
就在她要邁出腳步的時候,忽而從桃樹上傳來男人的聲音:“此崖名斷腸,高百丈。
之所以叫斷腸,是因為從這裡跳下去之後,肚子的裡的腸子都能摔斷,姑娘確定要跳下去嗎?”
彼時的她披頭散髮,身著素縞,一心求死。
乍然間聽到這崖邊有人,她抬頭看去,只在漫天緋紅的花影中瞥見一抹月白色的衣衫。
那人躺在粗壯的桃枝上,被盛開的桃花包圍著,像極了不問塵世的神仙,神秘莫測。
驟然被人打擾,她也沒了想要繼續尋死的念頭,於是蹲在桃樹下失聲痛哭了起來。
待她哭夠了,那個男人才問道:“看見這桃樹中間的那個樹洞了嗎?
聽說這百年桃樹都是有靈之物,你若有什麼不順心之事,可寫在紙上投於這樹洞之中,或者說與它聽。
桃樹之靈便會吞走你所有的不開心,你可以試一試。”
江雲舒自然是不信的,這世上哪有什麼桃樹之靈,不過就是哄孩子的把戲而已。
所以她從來都沒有往樹洞中投過心事。
不過,後來有一次她心血來潮,想知道是否有人會在往樹洞中投擲東西,於是伸手在樹洞裡掏了掏。
結果,她掏出了一封信。
是那個男人寫給她的,他在信上說:“世間萬物,因緣際會,來去皆有時。聽風吟唱,觀雲卷舒,心即是佛。”
雖然信上沒有署名,但那一手飄逸瀟灑的字跡像極了那日將她勸下迷途的樹上仙。
後來,她時常能在樹洞裡找到他留下的信箋,有時候是佛法道理,有時候是奇聞異事。
從這些信箋中,江雲舒隱約能探悉出來此人應該是個風雅高潔之士。
偶爾,她也會回信一封,一來二往他們倒成了從未見過面的莫逆之交。
江雲舒斂住思緒,她走到樹洞前伸手掏了掏,裡面什麼都沒有。
已經整整一個月了。
這個從來都不會失約的樹上仙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已經一個月沒有消息了。
然而她對此人一無所知,也不知道要如何打聽他的消息。
江雲舒滿心失落的離開了梵音寺。
回到府上,就見管家急匆匆的迎了過來道:“夫人,昨日的那位公子被錦衣衛的人給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