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我不同意!”
李有田當即表示反對。
開什麼玩笑,一分家,地裡的活兒誰幹?純靠自己嗎?那不得活活累死。
“對,我們不同意。”
冉月華也表明態度,“分家了,家裡家外的活兒誰幹?”
不過,因為太著急,太生氣,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別看何明霞現在坐月子,但家務活一樣不少幹,掃地做飯晾曬糧食洗衣服,餵雞餵豬,家裡有何明霞一肩挑,家外農活則由大兒子李建國承擔。
分了家,還怎麼吸血?
這家不能分!
“大伯,還有諸位鄉親,你們可都聽見了,我爸我媽不分家的理由很簡單,把我們兩口子當驢駛。”
李建國冷笑,“爸媽,我跟明霞是牲口嗎?”
“吃的是草,擠的是奶?”
“沒有,我,我的意思是,一家人就該團結一致,拳頭只有攥緊了,打出去才有力量,家和萬事興嘛。”
李有田扭頭瞪了自家老孃們兒一眼,咋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呢?
“今天這件事情,我跟你媽,你弟弟都有不對的地方。”
李有田看著憨厚老實,但也是人精一個。
硬的不行,那就軟的唄,李有田就不信了,自己這個當爹的都主動服軟了,老大還能不認他這個老子?
“最近一段時間,為了你弟弟的婚事,東奔西跑,著急忙慌沒顧得上明霞跟孩子,你別往心裡去。”
“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分什麼家啊?咱們不分家。”
李有才瞥了一眼李有田,心說老二啥時候變得有城府了?
也對,誰家要攤上李建國這麼個老實人,傻子才想著分家呢。
“建國,你看你爸媽也意識到錯誤了,要不分家的事兒算了?”李有才吧唧一口老旱菸,試探問了一嘴。
“不分家也行啊,不過,我有條件。”
李建國早就料到,他們不會放過吸自己血的機會,爹媽不會輕易分家的。
“結婚之前的事就不提了,我們與明霞結婚三年半,家裡糧食賣了六七茬,三年間,家裡賣了十來頭豬,多了不敢說,兩三千塊錢咋都有了。”
“李建軍高中三年,每年學雜費五六百,生活費加起來,就算七百,三年下來也有兩千塊了。”
“現在明霞生了孩子,要坐月子,蘭蘭要買奶粉,你們也給我兩千塊吧!”
李建國直接伸手要錢。
“瘋了吧你,兩千塊,你咋不去搶?”
一提錢,冉月華就感覺有人拿刀子,從自己身上刮肉。
老兩口攢下來的錢,得留給好么兒討媳婦兒呢。
“兩千塊可不行,你弟馬上討媳婦兒,親家那邊要三千八的彩禮呢,給了你,你弟弟結不結婚了還?”
李有田腦袋甩得跟撥浪鼓似的,直接拒絕。
“哦,我明白了。”
李建國拉長了腔調,“大伯,各位叔叔嬸嬸,你們都聽明白了吧,我跟明霞要給家裡當牛做馬,然後掙來的錢,媳婦兒孫女不能花,都得給我的好弟弟留著結婚。”
“我一家三口子人,飯都吃不上了,我還管別人死活嗎?”
“有田兩口子太偏心了!”
“可不咋滴,建國踏實肯幹,街坊鄰居有事,招呼一聲,擼袖子就上。”
“孫女餓著肚子都不滾。”
“不像話!”
“不是個人!”
不大的院壩裡,從一開始的竊竊私語,最後演變成聲討大會。
李建國嘴角上揚,“大伯,這家非分不可,不然我老婆孩子就得餓死了。”
“那就分家!”
李有才大手一揮,“老二,你們兩口子打算怎麼分?”
“建國,你真要分家?”
李有田被街坊鄉親一頓數落,他的好大兒軟硬不吃,李有田索性不裝了。
“對,我要分家,必須分家!”
“好,西山的三畝地給你,再給你五十斤米,三十斤面,二十斤油,家裡的雞鴨豬牛,你就甭惦記了。”
李有田冷哼道:“當年你結婚可花了家裡不少錢,這筆錢得扣出來。”
“你也別覺著不公平,三年前的物價,能跟現在比嗎?”
“可以,不過,我要加上保管室的兩間房子,這破房子,我不要了。屋裡的東西,我全部帶走。”
李建國心裡盤算了一下,他是不打算跟爹媽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了,冉月華陰陽怪氣,髒話連篇,事後肯定還得欺負自己老婆孩子,索性搬走,眼不見心不煩。
保管室,其實最早是村裡的房子,佔了李建國家裡的林地,後來村裡建了公社,保管室也就給了李建國家。
“可以。”
冉月華搶先一步應了下來,李建國一家三口搬走,騰出來的房子,不正好留給么兒結婚用嗎?
“那就當著鄉里鄉親,以及大伯的面,立字據。”
李建國也痛快,當即找來紙筆,讓李有才寫字據,確認無誤後,便籤上名字,沾了點大黃狗的血,摁上指印。
分家完畢,沒熱鬧看了,大夥兒接連散了,有了瓜,改天有吹的就行了。
李有才走之前,找到李建國。
“建國,大伯還是有兩句貼心話要跟你聊。”
李有才瞄了一眼屋內昏黃的燈,將李建國拉到牆角,嘀咕道:“兒子才能傳宗接代,女兒將來是要嫁人的,你現在跟父母兄弟鬧得太僵,不是什麼好事。”
“聽大伯一句勸,分家目的達到就行了,往後找個機會緩和一下關係。”
“女兒怎麼了?女兒是我自己的種就行,將來嫁人也好,不嫁人也好,都是我李建國的種,不像村子裡一些人,兒子一大堆,沒一個是他親生的,有個球用?”
李建國白了李有才一眼,冷哼一聲。
女兒咋了?女兒不是人?
女人就活該被欺負唄?
“建國,你啥子意思?我說話你也不聽是不?”
李有才老臉一黑,吹鬍子瞪眼,好似被人踩了尾巴一樣。
村子裡就那麼幾百口子人,村頭放個屁,村尾都能聞著味兒,不少人私底下傳李建成、李建平不是自己親生的,瞧著也的確不怎麼像。
這件事,就像是紮在李有才心窩子上的刺兒,他李建國居然敢當面提,這不是打自己臉嗎?
“大伯,你聽不出來嗎?”
李建國呵呵一笑,“我的意思,你兒子是親生的嗎?”
李建國手中鐮刀往肩頭上一扛,轉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