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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聽到傳喚聲,推門進來的,是從小就跟在玄祁身邊的內侍。

星參(shen)。

其模樣極其陰柔美麗,眉宇間盡是削骨之工,面容如瓷肌般細緻,眼窩深邃,腰肢細長,步履輕盈如貓。

紅衣玉帶,從外面進來,帶著一絲絲涼氣。

“殿下,奴這就吩咐人去。”

“…等等。”玄祁忽然改了主意。

“還是再等等,到時候由你親自去。”

他的臉龐在燭光下忽明忽暗,星參目光從下往上抬起,雙手接住那枚扳指。

“是,奴一定會把它交到鬱小姐手中。”

玄祁聞言沒有接話,表情也沒有多少變化。

只是盯著那道詔書看。

星參守在一旁,靜靜的陪伴著。

夜色濃稠,狂風捲積著落葉,呼嘯而過,拍打著窗戶。

燭火晃了晃,星參默默上前,剪了段燭芯。

這一晚,皇宮裡燈火通明。

等到天色微微亮起時,王府的大門被敲響了。

武帝貼身內侍官前來報喪。

“陛下駕崩!

請太子殿下更衣入宮,陛下還有遺詔宣佈!”

其實,武帝已經為玄祁即位做了最周全的安排。

玄祁一時也不願再去想,父皇是否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反正罪孽已經鑄成,他只有建立自己的功業,才能抹去這一身的罪孽。

也只有把罪孽變成權勢,才能永遠抹去罪孽。

“殿下……”

“你現在可以叫陛下了。”

玄祁看向星參,語氣很輕,可卻已經有了天子威嚴,令人不敢直視。

……

從王府到皇宮,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武帝雖駕崩突然,但宮中一切井然有序。

百官到位。

宗親見證。

就在武帝棺靈前,宣讀遺詔,內容有三。

一是二皇子正位東宮,即刻登基。

二是任命大司馬玄真,上軍大將軍玄禮,御史大夫陳群,尚書右僕射羅定冶,為四大輔臣。

三則是公佈了對羅家父子三人的賞罰安排。

原本還在自得傲慢的玄真一聽羅定冶居然被封侯,領兵五千,還和自己一樣成為了輔政大臣,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

就連羅定冶的兩個兒子也被任命入朝為官了。

他的兒子都還是白身呢!

在玄真看來,陳群娶了他的堂妹,雖然堂妹的女兒嫁到了羅家,但陳群不過一介腐儒,脾性軟弱,諒他也不敢和他們作對。

四大輔臣宗親佔二,陳群不算,那麼唯一能和他們做對的就是羅定冶。

若是武帝還在,玄真肯定當即就要站出來反駁阻止這樣的任命。

可現在武帝已經駕崩。

若非還有後面的懲罰,羅定冶被革職在家,而羅家父子幾人現在都還沒有回到洛陽,他恐怕也不會就這麼算了。

不過………

“啟稟陛下,先帝出殯,是否應該召回各州郡的太守縣令等人,回洛陽送葬?”

玄真不甘心,想要利用龍馭賓天這個機會,換掉之前新政派出去的官員,然後全部替換成自己人。

在他看來,當今天子年輕,武帝在時,這件事不好辦,但現在……

他們可都是天子的叔伯輩的,又是輔政大臣,更何況為先帝奔喪合情合理。

天子沒理由拒絕。

此時的百官也各有心思,但大多都還在試探或觀望。

而玄祁跪在棺前,黑金長袍,玄色大氅,生生壓住了往日里的病弱。

“啟稟陛下,臣以為不妥,武帝曾有旨,國喪之期,各地文武百官不得擅離職守,可做今日參照。”

誰也沒想到,最先站出來反對大司馬的會是區區典農中郎將,郭奉芝。

不過想到當初被先帝指給當今陛下的郭家女,倒也不難理解了。

有一就有二。

大鴻臚‌楚雄也表明了立場。

畢竟他的女兒是王府側妃。

“臣附議。”

“臣也附議。”

少府潘石屹戰戰兢兢的緊隨其後,他雖然害怕大司馬,但是他的女兒可生下了王府裡的長子。

武帝不長壽,新帝看起來也病弱,正所謂富貴險中求……

雖是這般想著,可是當玄真凌厲的目光掃過來時,不少人還是心有慼慼。

“陛下,今非昔比,那時候正值戰亂,不奔喪也就罷了。

可是現如今我北周境內太平,東虞和西梁反目,自顧不暇,若不奔喪,綱常何在?

豈不讓貽笑東虞和西梁?”

玄真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玄祁閉了閉眼,下意識轉動手中扳指,卻發現指間空無一物。

“大司馬所言在理,司徒公以為呢?

你深受父皇信任,朕想聽聽你的看法。”

此話一齣,鬱遲和鬱臨淵的目光瞬間同時看向了父親(祖父)。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突然把話拋給父親(祖父)究竟是什麼意思?

身為三公之一的鬱嘉,雖然年事已高,但在朝中仍然佔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畢竟他可是主掌四方民事戶籍,以及各地官員的考核與監督。

“陛下抬舉,老臣只是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只有一些拙見罷了!”

“但說無妨,朕要學父皇,從容納諫。”

玄祁就好像很看重鬱嘉的建議一樣,這讓玄真更加不滿。

鬱老頭子又不是輔政大臣,況且鬱家和羅家將會結為姻親。

難道陛下當真更看重羅定冶那個老狐狸嗎?

“既然如此,那老臣就說說老臣的看法。”

鬱嘉發現他有些看不透這位年輕的天子了。

“老臣以為,東虞和西梁雖然剛退兵不久,且看似反目,但一旦有共同的目的,和足夠大的利益。

他們必定會再次合作,趁著奔喪亂我北周根基。”

鬱嘉話音落下,身為太尉且是四殿下岳父的蔣丞居然一反常態的開口附和了。

甚至矛頭直指玄真。

“老臣附議,各地官員入洛陽奔喪,會荒廢政事,且大司馬執意讓百官奔京,究竟是哭靈先帝呢?

還是要針砭官員?”

“你……你簡直是胡言亂語!”被說中了心事的玄真氣的跳腳。

“我看你才是居心叵測,宣平侯的身子難道已經康復了?”

眾所周知,蔣丞是玄佑的岳父,當初一力支持四殿下。

但如今登基的是二殿下,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

通過剛剛那一場戲,蔣丞也揣測出了幾分新帝的心思,雖然他也不想直接和宗親對上,但是如果不這樣,恐怕更沒活路。

而此刻玄真故意提到玄佑,蔣丞那是一陣心驚膽戰。

他怕,怕新帝會斬草除根。

“陛下,臣絕無他念。”

“哼!人心隔肚皮,誰不知道你是宣平侯的好岳父……”

“好了!你們吵到父皇了!

此事容後再議。”

玄祁冷然開口,打斷了玄真的話。

一雙丹鳳眼掃過在場諸人,氣氛瞬間靜默,某一瞬間,眾人還以為看見了武帝。

“都先回去吧!”

“臣等告退。”

百官離去,玄祁跪著的膝蓋有些發木。

他直接坐下,看著靈柩,掏了掏衣袖,裡面空蕩蕩的。

星參察言觀色,及時遞過來一顆糖。

玄祁含進嘴裡,嚼碎。

“去拿筆墨紙硯來,朕要頒佈朕登基以來的第一道聖旨。”

不是封后,不是封王。

原本的歷史在此刻發生了急轉彎,一道封妃聖旨,連同那枚玉扳指一起,被送到了鬱府。

君奪臣妻,孝期納妃,史官的手都在發抖。

這…能如實記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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