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朱棣微微一愣。
“方愛卿請講。”
朱棣一邊說，語氣中帶著一絲期待。
“皇上，”
方孝孺躬身行禮，緩緩說：
“臣以為，吳王朱允熥，衡王朱允熞，徐王朱允𤐤，皆是太祖高皇帝之皇孫，宗室血脈，不應久困。”
“臣懇請皇上，赦免他們的罪過，恢復他們的爵位，以安宗室之心，以杜絕‘叔奪侄位’的流言！”
轟！
方孝孺此話一齣，朝堂之上，再次一片譁然。
所有人都被他的大膽言論給驚呆了。
赦免吳王、衡王、徐王？
恢復他們的爵位？
這……這怎麼可能？
要知道，這三位皇孫，可都是潛在的皇位競爭者啊！
朱棣怎麼可能放過他們？
更何況，方孝孺還提到了“叔奪侄位”這四個字，這簡直是在揭朱棣的傷疤！
難道，他就不怕朱棣翻臉嗎？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了方孝孺的身上。
有震驚，有疑惑，有擔憂，也有……幸災樂禍。
朱棣一聽到“叔奪侄位”四個字，臉色瞬間沉，但轉念一想：方孝孺這樣說，是給朕一個臺階下啊！朕在天下正臣的建議下，赦免幾個侄兒，天下人一定會高看自己的……
一念至此，
他心裡振奮不已，臉上卻強作鎮定，乾咳一聲說：
“方愛卿所言……甚是。”
他頓了頓，換成一副悲天憫人的語氣，娓娓說：
“朕自起兵靖難以來，便時時告誡自己，要以仁義治國，以德服人。”
“吳王、衡王、徐王，皆是朕的親侄兒，舐犢情深，朕又豈能忍心加害於他們？”
“傳朕旨意，即刻赦免吳王朱允熥，衡王朱允熞，徐王朱允𤐤，恢復王爵，另議王號！”
“另，周王朱橚、齊王朱榑、代王朱桂、岷王朱楩，雖有過錯，但念在他們是宗室至親的份上，也一併赦免，恢復原爵！”
譁！
“皇上聖明！”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朝堂之上，頓時響起了一片歡呼聲。所有人都被朱棣的“寬宏大量”給感動了。
方孝孺也跪倒在地，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成了！
天下皇族都會對我感恩戴德！
天下百姓士紳，也都會慶幸，這世上還有一個方孝孺，能夠規勸殘暴的朱棣。
……
“臣……臣有罪！”
楊士奇“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緊貼著冰冷的金磚，聲音顫抖著說。
“臣才疏學淺，目光短淺，遠不及方先生深謀遠慮，請皇上責罰！”
“臣等有罪！”
胡廣、胡儼、黃淮、楊榮等人也紛紛跪下，一個個面紅耳赤，羞愧難當。
他們都是朱棣的心腹大臣，自詡才智過人。
可如今，跟方孝孺一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人家方孝孺，才是真正為皇上考慮，為大明江山考慮啊！
“哈哈哈……”
朱棣仰天大笑，聲音中充滿了暢快和得意。
他擺了擺手，示意眾人起身。
“諸位愛卿不必如此。”
“方先生才學淵博，見識卓絕，太祖早有定論，爾等不及，也是情理之中。”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方孝孺，眼中充滿了欣賞和……忌憚。
“方愛卿，朕心甚慰！”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大明的‘天下第一御史’！”
“朕特許你，無論何時何地，皆可直言進諫，不必有任何顧慮！”
“望你效仿唐朝魏徵，時時匡正朕的過失，助朕成就一番偉業！”
朱棣的聲音，在奉天殿內迴盪，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千鈞之力。
他這是在向天下人宣告——
從今天開始，方孝孺，就是他朱棣最信任的人！
同時，也是在警告那些心懷不軌之人——方孝孺，是他朱棣的底線！
誰敢動方孝孺，就是與他朱棣為敵！
方孝孺心中冷笑，臉上卻不動聲色。
他躬身行禮，朗聲說道：
“臣，方孝孺，領旨謝恩！”
“臣定當竭盡所能，輔佐皇上，開創大明盛世！”
“臣，誓死不負皇恩！”
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這一刻，方孝孺的身影，在眾人的眼中，忽然變得奇特起來。
原來，
他只是一個奇葩，雖然也是正人君子，但未免迂腐，
而經歷了這幾天的風波，他經受住了考驗，忽然就變得堅硬起來，讓人平添了幾分敬畏。
……
退朝之後，
方孝孺沒有多做停留，獨自一人回府。這是為了避嫌，畢竟現在不能讓朱棣懷疑自己拉攏朋黨。
而建文舊臣們，則不約而同地聚集在了工部尚書鄭賜的府邸。
“方奉和真是深不可測啊！”
張忱率先開口，語氣中充滿了敬佩。
“是啊，誰能想到，他竟然能說服燕王，赦免吳王他們？”
尹昌隆也感嘆道，臉上露出瞭如釋重負的表情。
“這下，咱們總算是在永樂朝站穩腳跟了！”
黃福也附和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慶幸。
“多虧了奉和啊！若不是他，咱們這些人，恐怕都沒好果子吃……”
王鈍感慨萬千，對方孝孺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奉和如今是天子欽點的天下第一御史！有他在，咱們算是有個靠山啦……”
鄭賜一錘定音，語氣感慨，瞬間引起眾人共鳴——
是啊！
波詭雲譎的朝廷上，現在算是有個依靠了……
此時此刻，
在他們心中，方孝孺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同僚、朋友，更是一個精神領袖，一塊可以依靠的磐石。
……
與此同時，
被朱允炆軟禁在京的吳王朱允熥，次日也忽然接到了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吳王朱允熥，雖有過失，然念其年幼無知，且為宗室血脈，特赦免其罪，改封廣澤王，欽此！”
太監尖細的聲音，在空曠的宮殿中迴盪。
朱允熥跪在地上，雙手顫抖著接過聖旨，淚水奪眶而出。
“方孝孺……方師傅……”
他想起當年諄諄教誨的方孝孺，頓時泣不成聲，口中喃喃地念著方孝孺的名字。
“方師傅大恩大德，允熥沒齒難忘！”
他朝著方孝孺府邸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這一刻，他對朱棣的恨，對方孝孺的感激，都達到了頂點。
而其他王爺們，此時也是一模一樣，本來擔憂朱棣會大開殺戒，沒想到被方孝孺勸住了？
這些太祖的兒孫們，終於撿回了一條性命，而這一切，真的是靠方孝孺死諫扛住，而後又諷諫勸住朱棣，這才保全了諸多的皇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