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時，林逐晏照例早沒了身影。
姜星竹的畫室和顧盼的公司剛好順路，三人商量後，決定由顧盼來接送姜星竹，她換好衣服走進客廳時，姜星竹已經背好了包，看起來懨懨的，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星竹，準備出發吧？”
聽到顧盼的聲音，姜星竹猛地抬頭，眼神閃爍了幾下，臉也慢慢紅起來，他張了張嘴，幾次欲言又止。
最終，他的視線落在顧盼的領口上，又快速挪開眼睛，有些侷促地說：“嫂子……還是換件高領的衣服吧。”
顧盼一愣，低頭看去，鎖骨上的紅痕清晰可見，臉頓時燒了起來，暗罵林逐晏沒輕沒重，匆匆跑回臥室換上高領襯衫，用手背貼了貼滾燙的臉頰，再出門時，她甚至不敢直視姜星竹的表情。
一路上，車裡出奇地安靜，姜星竹沒有像昨天那樣和顧盼搭話，視線始終落在窗外。顧盼也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兩人的氣氛陷入詭異的尷尬。
到了畫室樓下，顧盼試著打破僵局：“下午我還在這裡接你……”
話音剛落，姜星竹就逃也似地下了車，朝畫室大樓跑去。
顧盼望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有些鬱悶地嘆了口氣，明明該感到難為情的人是她才對吧。
工作時，顧盼的思緒一直有些亂，一直忙到中午，她伸了個懶腰，端著水杯去了茶水間。
林逐晏答應今天早點回家為她和姜星竹燉排骨湯，想到這個，她打開手機規劃去超市的路線，心情也稍微輕快了些。
然而，就在這時，她接到了林逐晏的電話——
“顧盼，今天晚上我要去見客戶，不能陪你了。”
他沒有多餘的解釋，只是簡短地補了一句：“抱歉。”
一瞬間，顧盼好不容易開始癒合的心又變得支離破碎。
“明明說好了的……”她忍不住低聲抗議，聽起來連自己都覺得無力。
“安排得很突然，我立刻就打電話告訴你了。”林逐晏的聲音透著隱隱的焦躁，“對不起，我會盡量早點回來。”
電話兩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只剩下背景裡的雜音隱隱作響。
“……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顧盼怔怔地盯著屏幕，滿腹的失落讓她喘不過氣。
一次又一次的食言，顧盼本該習慣了，可當希望再次落空時，她仍然忍不住傷心。
她想起剛畢業時，每天晚上林逐晏騎著電動車來接她，兩個人一起吃熱騰騰的湯麵，然後回到小小的出租屋裡相擁而眠，那時候的生活雖不富裕，卻有著無法替代的滿足感。
而現在呢？
顧盼沉重的心情一直持續到去接姜星竹的路上，遠遠地，她看見他站在樹蔭下，像是在四處張望。
“星竹！”她放下車窗，向他招手。
姜星竹聽到她的聲音，目光很快定位到她的位置，臉上頓時揚起笑容，飛快地跑過來，蓬鬆的頭髮隨著步伐跳動，讓顧盼不由想起小時候養的小狗，每次叫它的名字，它也會像這樣搖晃著耳朵撲向她。
“嫂子！”姜星竹舉起兩杯飲料，語氣輕快：“謝謝你接我！”
指尖觸碰杯壁，一杯冰的，一杯溫熱，顧盼心裡為姜星竹的細心而微微觸動。
她接過那杯冰飲料，儘管已經戒掉甜食很久，但她不忍心讓滿眼期待的姜星竹失落，含住吸管喝了一口，清爽的橙子味在口腔中散開，意料之外地好喝。
“好喝吧？是我最喜歡的口味。”姜星竹眨了眨眼：“你看起來很累，喝點甜的東西，心情會變好一些。”
顧盼倚在車門上，大口大口地喝著飲料，心中那些煩悶沉重的情緒彷彿一掃而空。
姜星竹站在顧盼身邊，談起在課上見到的教授、認識的新朋友，金色的頭髮和夕陽融為一體，明明是傍晚，卻好像晨光。
顧盼忍不住伸出手，順了順他略微有些凌亂的頭髮。
姜星竹怔愣了一下，耳尖迅速染上紅色。
顧盼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越界。
放在同齡男女之間，應該算是很曖昧的動作了吧？
但是她比姜星竹大這麼多，只能說是長輩對晚輩的關心。
顧盼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避開姜星竹錯愕的目光，尷尬地打開車門，招呼他上車。
“時間不早了，我們快點回家吧。”
姜星竹把書包丟到後座，然後自然地坐上副駕。
高峰期一如既往地堵車，窗外的街道漸漸亮起了燈火，看著前方蝸牛般蠕動的車流，顧盼索性靠著車窗支起手臂，百無聊賴地望著路邊的人流。
年輕的情侶挽著手臂，濃情蜜意地走在街上，臉上是難以掩飾的幸福。
顧盼有些悵然，回過頭時，卻對上姜星竹的眼睛。
“……？”
他一直在看我嗎？
是錯覺吧。
顧盼愣愣地看著姜星竹，他的視線飄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
“你很喜歡百合花嗎？”
“為什麼這麼問？”
姜星竹指了指顧盼的耳朵，她撫上耳垂，才意識到，自己早上隨手戴上的，是一對百合花耳飾。
“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就捧著一束百合花。”
顧盼回想起在小區門口遇到姜星竹的清晨，花瓣上的露珠彷彿還清晰可見。
其實，顧盼喜歡百合花，是因為林逐晏。
林逐晏送她的第一束花，是一束百合。
顧盼捧著那束潔白的百合，問：“別的男生都送女朋友玫瑰，你為什麼要送我百合？”
“因為你的名字是Lily啊。”
看著林逐晏臉上的笑意，顧盼掐了一下他的腰。
Lily這個名字是外教老師隨意選的，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含義，林逐晏這個答案，顯然是故意拿她尋開心。
林逐晏連連求饒，兩人笑過以後，他才認真地看著顧盼的眼睛，說：
“我開玩笑的，其實是因為——”
“你很像百合。”
耳邊的聲音讓顧盼猛地從回憶中驚醒，愕然看向姜星竹。
“你說什麼？”
姜星竹的眼睛映著窗外的點點燈火，他認真地看著她，就像林逐晏當初那樣，輕聲說：
“嫂子，你很像百合。”
姜星竹的聲音和記憶中林逐晏的聲音慢慢重合，在顧盼的心中轟然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