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周聽也乘電梯抵達一樓大廳,熱情地跟收工的保潔阿姨打招呼,也撞見了在大廳坐著的鄭起航。
這次他穿的不是工作服,白襯衫配黑褲子,戴著銀框眼鏡,清爽又斯文。
他還沒看見她,周聽也走過去跟他打招呼:“起航哥。”
鄭起航聞聲抬頭,看見她立刻站起來,抿唇一笑:“聽聽,下班了。”
“嗯。”周聽也點點頭,“你在等人嗎?”
“在等你。”
鄭起航脫口而出後愣了一下,急忙轉移話題:“一起吃個飯怎麼樣?”
從英國回來後,她只想著挽救公司,的確沒跟朋友聚過。
周聽也大方應下,跟著他上了車。
“想吃中餐還是西餐?”鄭起航啟動車子,悠悠道,“在英國待三年,現在是不是已經吃不慣中餐了。”
“起航哥你可別打趣我了,西餐再好也不及家鄉菜更下飯。”
周聽也生來就是個接地氣的大小姐,相比高檔餐廳的西餐美食,她還是覺得小巷的家常菜更有食慾。
鄭起航將車子開到望雲東路,倆人來到一家古典雅緻的家常菜館。
周聽也第一次來,看著菜單也不挑,就讓他推薦點單。
鄭起航選了好幾個菜系問她意見,周聽也只提醒他:“別點太多,咱倆吃不完也浪費。”
過去三年獨自在倫敦生活,她也不花家裡的錢,完全靠自己豐衣足食,算是真切體會到了掙錢不易,養成了節儉的好習慣。
面前是她喜歡的茉莉花茶,茶香清新又冰涼,周聽也正小口細嘗著,手機發出震動。
沒有備註的電話,她隨手按了接通。
這時鄭起航也選好了菜,有一道白切雞需要搭配蘸醬,隨口問她:“聽聽,你想吃什麼口味的?”
“甜辣醬。”周聽也應聲,發覺電話裡沒人吭聲,這才移開屏幕細瞧那串數字。
她恍惚了三秒,溫聲問:“怎麼了?”
顧千帆問她在哪,她如實報了地址。
“鄭起航在你旁邊?”
周聽也抬起眼,對上鄭起航的視線,訕訕承認:“嗯,我跟他在吃晚飯。”
一陣沉默,通話結束……
鄭起航也不自覺喝起茶,眼底晦暗,不再掩飾地問:“昨晚你去找顧千帆了是嗎?”
周聽也抿著唇,神色已然給出了答案。
“我早就該想到……”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字一頓地念,“聽帆號。”
鄭起航似乎能看破一切,追問:“你答應了他什麼條件?”
周聽也腦子嗡嗡響,低著頭有些難以啟齒。
鄭起航停止追問,喊服務員加菜,瞧著她頗為自信地說:“你信不信他絕對在趕來的路上。”
且不說當年分手鬧得太難堪,就單純瞭解顧千帆,也該知道他這個人有多愛吃醋,佔有慾更是沒得說。
在所有人眼中,他就是一個蠻橫無理,渾身臭脾氣的大少爺。
鄭起航實在不理解地問她:“說實話,我不懂,你到底喜歡他哪一點?”
周聽也輕笑了聲,一低頭,落日斜陽透過玻璃窗鑽進了指尖。
透過這縷陽光,她看見一個在教室奮筆疾書的少女。
已經放學十五分鐘,她的筆桿還在手中握著,這麼努力的樣子不是學習。
為了讓他聽話去醫院,周聽也鬼使神差地答應幫他寫檢討。
一萬字的檢討,班主任給了一週的時間,計算下來,她每天得完成1428字。
她不能拿回家寫,也不能下課寫,因為她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她在替顧千帆寫檢討。
她一邊對著手機抄寫話術,一邊嘲笑自己莫名其妙的舉動。
最後說服自己,算是感謝那天他出手相救,以及彌補自己當逃兵的行為。
完成當天的任務量,她揹著書包出校門正好能看見天邊橘紅色的晚霞。
從校門左拐不遠處,老奶奶的攤位還在,她在忙著收攤。自從顧千帆揍跑紅髮男生,她的生意也變好了,每次這個點都能看見攤位空空的。
周聽也雙手抓住書包肩帶,興奮地跑過去幫忙。
老奶奶看清人,跟她招手:“小姑娘,今天回家有點晚啊。”
“還好還好,我家挺近的。”周聽也上手幫她折攤布。
老奶奶轉過身喊了一句:“小夥子,修不好就別管了,我明天不出攤了,花季已經過了。”
“快好了。”一道金屬質地的嗓音,極具顆粒感,很有辨別度。
周聽也走到三輪車前頭,少年脖頸白皙,棘突明顯,身穿白色短袖,彎著腰跪地上。
也沒有什麼修理工具,他直接上手擰螺絲,將鬆掉的外殼按上。
“好了。”顧千帆後背直起,側過臉,對上一雙靈動清澈的杏眼,近距離觀看可以發現,她的瞳孔微微泛著藍色光影。
周聽也往後退了半步,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紙巾示意他擦手。
顧千帆接過紙巾,隨便擦了下手指上的油汙,而後站起來,拎起膝蓋底下被他墊著的校服外套。
老奶奶收完攤要走,特意感謝這段時間倆人的幫助,還留下了自家餃子館的地址,免費請他們吃飯。
“我記下了奶奶,有時間就去。”顧千帆點點頭,笑起來的樣子少了幾分戾氣。
老奶奶走遠後,他挪回視線,朝還愣在原地的女生抬了抬下巴,“還不趕快回家,好學生。”
周聽也皺著眉,義正嚴辭地強調:“我有名字,不要這樣叫我!”
“哦。”顧千帆微眯著眼,“你叫什麼來著?”
幫他寫了一週的檢討,搞了半天他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
周聽也一時間有點惱,別過頭大步往前走。
顧千帆緊跟上,擋在她面前,盯著她的胸牌說:“周聽也。”
周聽也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取下書包,掏出一沓公文紙給他:“答應幫你寫的檢討。”
他滿意地摸著下巴:“字體寫的真不錯,好學生。”
剛說完後面三個字,他急忙改口重申:“周聽也,周聽也,周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