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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思遠沒有找到霍㫱城,底下人說他早在幾日前就前往M國出差了。
他慌得額頭上直冒冷汗,紅著眼拽緊領事的脖子大聲呵斥:“讓底下的武場停下來,停下來!不許打了。”
他每多說一句話,心底的恐懼就多一分。
他的腦海中回想起阮聽雪剛才的深情告白,又想起她可能會被他害死在擂臺上,就心痛到難以接受。
領事喘著粗氣,推開了發瘋的宋思遠,“宋少爺,那是生死局,你現在來找我沒用的,她早被打死了。”
宋思遠一聽這話,瞳孔一縮。
他發了瘋似的衝向剛才送阮聽雪進來的那條路,又長又彎的小道。
宋思遠跑了一路,眼中的淚灑了一路,直到看到小道盡頭,直到看見工作人員託著一具屍體往他所在的方向走。
他停下來,大口喘著氣,根本不敢往擔架上看,卻又不得不看。
阮聽雪血肉模糊的臉就這麼映入他的眼簾,渾身青紫,沒有一塊好皮,慘不忍睹。
宋思遠一時沒控制住,捂著腦袋嚎啕大叫起來。
空蕩的走道迴盪著他的叫聲,悽烈,帶著極致的悲哀,像是用情至深,像是送走了一個愛了很久的愛人。
他的頭髮,出乎意料地變了色。
瞬間白頭。
陳佳悅在場上看完熱鬧,尋不到他人便找了過來,見到他這副模樣,嚇得驚呼出聲。
宋思遠一見到她就猛地撲了過去,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是你!是你!都是你害死了她!”
“陳佳悅,你不得好死啊!”
陳佳悅第一次見到這幅模樣的宋思遠,嚇得瞬間失語。
她拼命扯著宋思遠的手,想要控制住這股窒息感,奈何男女力量懸殊。
她很快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氣,整個人身子骨軟了下來。
宋思遠和陳佳悅的兄弟們尋來,拉開了失去意識的宋思遠,才撿回陳佳悅的一條命。
所有人都嚇白了臉。
他們也沒想到事情最後會變成這樣。
宋思遠一夜白頭,昏了過去。
陳佳悅傷了嗓子,醫生說估計要修養半年才能說話。
在場的所有人都良心不安起來,有人弱弱開口:“我們這次是不是鬧得太大了?”
“一條人命就這麼沒了。”
“這不關我們的事吧?從頭到尾都是宋哥為了討佳悅姐歡心做的事,我們最多算湊熱鬧的。”
“而且,我們又怎麼會想到宋哥根本沒有事先和霍家講好啊,死了也賴不到我們頭上。”
“哎,本來說好了最後一次羞辱是在結婚現場甩了她,結果搞出了一條人命,我都過意不去了。”
……
議論聲在病房中低聲響起,傳到了宋思遠的耳旁。
他渾身冰冷,整個人像被巨石壓住一般難以喘氣,眼睛也沉得厲害,根本睜不開。
他悔,他恨,他愧疚,他覺得此刻自己痛到撕心裂肺,如刀割般血淋淋地颳得生疼。
事情怎麼就到了這一步呢?
他怎麼就親手將阮聽雪送上刑場了呢。
他明明……明明最喜歡阮聽雪了。
是啊,宋思遠終於承認了這個事實。
他這些年打著羞辱她的旗號,在她身邊一步步沉迷,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她,所以他才會為了保持這段關係一次次地羞辱她,和她永遠在一起。
他愛的根本就不是陳佳悅,而是阮聽雪!
宋思遠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對阮聽雪的感情,也看清了自己的心,可這一切的代價卻是阮聽雪永遠的離開了他。
他一想到這,就心痛到無法呼吸。
宋思遠想起了很多事,他想起最初陳佳悅讓他去羞辱阮聽雪時,自己表面抗拒,內心卻是難以控制的騷動和歡喜。
他有了正大光明靠近那一抹倩影的理由,也有了和她一起生活下去的動力,可他的心又是矛盾的。
他不知道自己喜歡的究竟是陳佳悅,還是阮聽雪。
後來,他實在分不清了,也就乾脆不管了。
他沉浸在擁有阮聽雪的世界中,一邊享受著她帶給他的愛意,一邊完成著陳佳悅交給他的任務,帶著交易的枷鎖 繼續著這段關係。
宋思遠從來沒有覺得不妥。
對他來說,陳佳悅是陳家的小公主,任性些,高傲些,想要戲耍一個人太正常了。
而他是宋家的小少爺,從小金尊玉貴,屈尊降貴去陪阮聽雪演戲,已經是她高攀了,被羞辱幾次而已,就當代價罷了。
他暗地裡對她好些就行,對她好些就行。
宋思遠就這麼騙了自己四年,騙了自己的心,也騙了身邊所有人。
如今釀成大錯。
他是整件事最大的元兇,也是害死阮聽雪最大的元兇。
宋思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徹底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