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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難無動於衷地站在此處。
我劃出空間,轉身跌回地府,趴在地上哇地一下吐出一灘鮮血。
我抬眼看見掛在高處的九命閻羅殿。
我斂下眼神,無聲牽了牽嘴角。
什麼九命閻羅?
如今我九條命只剩兩條命,這牌匾該請人換成兩命閻羅才對。
“晚晚?你回來了?要不要嚐嚐我新做的蓮藕丸子湯?”
我抬頭看去,似乎又看見了那個每日在院子裡做好飯,看向我時眼睛裡永遠漾著笑意的顧弦。
“怎麼又哭了?是隔壁家的石頭又欺負你了?”
他衝過來將我扶起,聲音清冷冷如山泉滾動。
我哭著搖頭,面前這個從前的顧弦是我每次失去生命後的唯一慰藉。
每失去一條命,我就能看見顧弦的第一世半柱香的時間。
他是他,又不是他。
和剛剛剪著一頭利落短髮的顧弦不同。
第一世時,他還是個古代的落魄書生,遇見我時,翩翩青年,一襲青衣。
我只能在這個由我幻想出來的、還深愛著我的顧弦的懷裡放聲痛哭。
他顫著手,一遍遍地替我擦拭面上的眼淚,似乎在和我一起痛著:
“晚晚,你不要不說話,告訴我怎麼了?好嗎?”
我用手錘他:“阿弦,你說話不算話,說好的你歷經九世之後,你我共入輪迴再續情緣,我還在等你,可你呢?”
“你有了新歡,移情別戀!你還讓我為了你的新歡送命,可是顧弦,我也會痛的,我也會痛的啊!”
“明明說好了的話,你只不過喝了一碗奈何橋上的孟婆湯而已,怎麼就能什麼都忘了?”
顧弦怔了一會,他將我摟在懷裡,我能感覺到他在發抖。
即便我只說了這麼多,可他向來聰穎,定是猜到了什麼。
他將我擺正,我正對上他一雙皎若明月的眼睛。
他嘴唇囁喏:“晚晚,你或許忘了,我是陰陽體質,孟婆湯對我,”
“沒有用。”
我木然,看向他:“你說什麼?”
“可是你,愛上了林妍,另一個女人······”
第一世的顧弦目光深邃,我從未見過他的眼裡有這般破碎的情緒。
他強笑著開口:“晚晚,那就不要原諒我,”
他顫著嗓子:“不要原諒我,也不要原諒他。”
顧弦消失了。
我悵然若失地張開手,摸到的卻是一片虛無。
原來孟婆湯,只是我為了他的變心而為他找的一個藉口。
可我曾經問過他,他明確地告訴我:
“是,我都不記得了。你在說什麼?”
我坐起身,這一瞬間,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悲。
所以,他什麼都記得。
只是這段感情,他不想要了。
那我的堅守,又算什麼呢?
我笑著,笑自己蠢笨如豬,竟一點都看不出他的薄情。
也笑自己這麼執著於那個諾言。
也罷,還有最後兩條命。
等我閻羅之身消亡,前任閻王便會遵守承諾,讓我以凡人之身重入輪迴,不再為地府之事煩擾。
我不會再選擇與他再續情緣。
我會進入一個,沒有顧弦,也沒有林妍的輪迴。
那樣,便不會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