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幸事莫過於與心愛之人攜手,可許清荷怎麼也料想不到,自己期盼了這麼久的大婚之日卻成為自己最大的一場笑話。
不顧眾人的阻攔,僅靠侍從的一句傳話就能讓蘇景雲連禮節都不作數,拋下蓋頭都未掀開的許清荷從蘇府離去。
世人都說,她和蘇景雲青梅竹馬,郎才女貌,兩人相愛多年如今修成正果,這是十輩子修來的福分,旁人求都求不來的。
而此刻面對周遭的指點,許清荷只得無助地掀開喜帕,嚥下委屈為夫君的無禮道歉,連難過的時間都沒有。
送走所有客人已是深夜,下人替許清荷更衣洗漱後她便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原本屬於兩人的新房。
她呆呆的坐在床鋪上,看著牆上鮮紅的喜字,眼睛不自覺蒙上了一層水霧。
許清荷自幼沒了父母,是蘇景雲趕走其他嘲笑她的孩子認她做小妹妹。
八歲時,蘇景雲說沒有人可以再欺負她。
十八歲時,蘇景雲說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把她娶回家。
可二十歲,蘇景雲卻在他們成親這天逃跑了。
直至此刻她才卸下整天的壓力,回憶的溫馨和眼前的痛苦交織著如潮水般湧來,使她無法呼吸。
“少爺回來了。”
忽然門口傳來下人細細簌簌的異響,蘇景雲藉著月光踏入家門,許清荷連忙迎上去點亮燭燈,替他卸下外衣,跟在身旁看見他愁容滿面,想怨卻不敢怨。
“清荷,雲笙她……”蘇景雲將自己的臉埋在掌心,喑啞的嗓音帶著幾分痛意。
他肩膀微微抖動著,像是隱忍著極大的痛苦:“雲笙她患上疫病,大夫說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夏雲笙。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許清荷不自覺攥緊了單薄的衣袖。
自年幼時蘇景雲便陪伴在許清荷身邊,教她識字、教她舞劍、教她如何叫作喜歡,他滿眼只容得下許清荷一個人。
直到這位夏雲笙的出現,一切都變了樣。
夏雲笙是集市上一對商販夫婦的女兒,她小上二人幾歲,整日追在蘇景雲身後喚他景雲哥哥,在蘇家人面前絲毫不曾避諱自己對蘇景雲的愛慕之情,蘇父蘇母對她笑意盈盈的甜美樣子也不甚喜愛。
她知道蘇景雲是習武之人,就不辭辛苦為他煲湯煮茶,他練武,她就在他身邊看一整天,他受傷,她便找大夫要來方子親自上藥,全然不把許清荷放在眼裡,甚至還當眾羞辱她是下人。
奈何夏雲笙身體孱弱,總是風寒,蘇景雲承蒙父母之意對她格外照顧,他總是安撫許清荷:“我對待雲笙就像就像對待妹妹。”
聽聞許清荷沉默不語,她不知道蘇景雲究竟有幾個妹妹要疼,更不知道他從前許下的諾言到底還作不作數。
日子一晃便過去了,許清荷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先前拋棄她的叔伯們見許清荷出落的愈發標緻,性子也乖巧懂事,竟不要臉的來蘇府討人。
幾人又爭又搶,鬧來無數鄰里圍觀笑話,蘇父蘇母礙於顏面將許清荷送回去,心裡頭雖記得她的好,卻也落下了疙瘩。
臨行前一晚,蘇景雲支走旁人,將許清荷摟在懷中敘了整晚的舊,情到深處便吻了她:“清荷,我會一直想你的,等你到了十七歲,我們就成婚吧。”
回程的馬車上,許清荷流了數不清的淚,只敢透過那扇窄小的木窗偷看蘇景雲落魄的神情。
只不過好景不長,叔伯的善待只是為了在蘇府做足表面功夫,沒多久他們就露出嗜酒貪婪的真面目。
見從許清荷身上撈不到錢財,便支會她忙各種家務活,甚至她去集市買菜的途中都會遇到店家來要他們賒下的賬。
久而久之,許清荷的手上因做粗活生了凍瘡,精神也因失眠的折磨每況愈下。
那時候日子雖苦,許清荷靠惦念著蘇景雲把生活嚼下來,縱然距離遙遠,許清荷也認定他們彼此相愛,只要他們在一起,一切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這天清晨,許清荷趁著叔伯們熟睡,早早離家去探訪蘇景雲,沒有馬車她便步行,走到腳都磨破了也沒有停下。
許清荷在家中熬過了一年的歲月,不辭辛苦翻山越嶺,只為給她心愛的男孩一個驚喜,而這場驚喜卻因見到夏雲笙紅著臉,旁若無人地撲向蘇景雲的懷抱而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