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飛機艙門關上的那個剎那,她才意識到自己做的這個決定有多大膽。
沒有確切的目的地,也不確定要找的人在不在那裡。更關鍵的是,她甚至想不出一個理由足可以支撐自己去尋找顧生的行為。
喬若楠望著窗外,雲層之上的世界彷彿世外仙境,像樓閣,像大樹,像吊橋……她在想,會不會有哪一朵雲捏成顧生的樣子,飄到窗前告訴她,他其實一切安好。
喬若楠輕輕嘆了一口氣,隔壁的旅客突然碰了碰她:“空姐送餐了,你要面還是飯?”
她從胡思亂想中迴歸,隨口道了句謝:“飯吧。”
隔壁的旅客又幫她遞了過來:“你去貴陽旅遊?”
她不想透露自己的打算,便隨意點了點頭:“嗯,旅遊。”
“第一次去?做了攻略沒?”
她有些意興闌珊,“大概做了一下,到了再慢慢看。”
隔壁熱情地伸出手來,“我就是貴州人,叫繆紅,你想去哪兒玩儘管問我。”
喬若楠象徵性地用指尖碰了碰對方的指尖,便算是握過了手:“那……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呢?”
“如果就在貴陽玩的話,可以去下青巖古鎮啊,天河潭啊,黔靈山,甲秀樓之類的。如果時間充裕的話,還可以去看看我們的侗寨,聽聽我們的侗族大歌。”
“侗寨?”
“對啊,你有沒有去過?”
喬若楠茫然地搖搖頭。
“就是侗族人居住的村寨,還是很值得去的。那邊的屋子大多都是用衫木造的,很特別。”
“吊腳樓?”
“在河邊的是的。你如果要看侗寨的話可以去黎平肇興,那邊是我們的侗鄉第一寨,還是很值得一去的。”
喬若楠抬起頭:“黎平縣肇興村?”
繆紅點點頭:“你也聽說過啊?”
“我一個朋友可能在那裡。”
“你朋友是侗族人?”
喬若楠搖搖頭。
“那大概是後來遷過去的吧。你可以讓你朋友帶你好好逛一逛。”
“怎麼才能過去那邊?”
“等飛機降落到貴陽後,你可以從貴陽坐高鐵到從江,然後在從江換大巴到侗寨。”
喬若楠其實很少出遠門,雖然出門之前已經查過攻略,但還是對未知的行程充滿忐忑。
甚至對身邊這位叫繆紅的女孩,她也持有審慎的態度,不敢交流太多。在這次對話後,她重新將目光轉向窗外,不再多言,只是看著夕陽的光一點一點消失,直至沉入黯藍的夜。
終於,飛機順利在機場順利降落。
喬若楠與繆紅簡單告別後,便各分東西。她鬆了一口氣,只是一個旅途中的過客,不用費盡心思去維繫關係。
旅館是一早訂好的,距離高鐵站比較近,便宜,老舊,她的積蓄不多,得省著花。
坐機場大巴晃過去,已經接近夜裡九點,她簡單放了行李,又到附近找了家小吃店填飽肚子,直到一碗牛肉粉下肚,她方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雖然不知道顧生身在何處,她也覺得自己離他更近一點兒,更安心一點兒。
從飯館出來,天色還不算太晚,附近有個市民廣場尚有燈光和行人,她便特意繞了一圈,想象著顧生會不會從某個角落跳出來嚇她一跳。直至走到廣場的邊緣,一切重新隱入黑暗,她才察覺其實什麼意外都沒有發生。
回到逼仄的旅館空間,卸下身上的挎包和一身疲憊,她突然發現哪裡有些不對勁。
挎包的拉鍊不知什麼時候開了。
喬若楠有些慌,她不確定是自己忘記拉上,還是碰到了扒手。
她急忙打開挎包查看,銀行卡單獨放在內袋,還好沒丟。但是身份證不見了。
她開始努力地回憶,進旅館辦入住的時候,身份證還在,她記得將身份證放進了挎包的主袋內。出門吃飯時,擔心東西放在屋內不安全,還特地將挎包隨身帶著。
出門的時候身份證應該還帶著,那麼最有可能掉落的地方便是小吃店,也許是在結賬時,從包裡拿手機時不小心把身份證帶了出來。可當她趕到小吃店時,卻發現已經打了烊。
從飯店到市民廣場的一路上也沒有發現任何線索,喬若楠只覺得渾身脫力,在異鄉的街道上因為無助而淚如雨下。
她點開微信裡顧顧生的頭像,扯著嗓子喊:“顧生,你就是個混蛋!如果不是為了找你,我也不會來貴州!我如果沒來貴州也不會丟了身份證!我現在沒有身份證哪兒都去不了,什麼都做不了,顧生,這都怪你!顧生,你到底藏在哪兒,你還要躲多久,你快點兒出來啊!”
眼淚模糊了喬若楠的視線,哭著哭著她愣住了,透過水簾的手機屏幕上突然出現了變化,在顧生的對話框上出現了一行狀態:“對方正在輸入……”
喬若楠一把抓緊手機,可對方的狀態卻又消失了。她立刻追問了一句:“顧生,我知道你在,你到底去哪裡了?你搞什麼失蹤?你放心得下達芬奇麼?”
對面還是一片沉默。
喬若楠不甘心,再次撥出了顧生的號碼,可是和此前一樣,對方仍然是關機狀態。
喬若楠望著手機,心再次沉到谷底。但畢竟在剛才那個剎那重新燃起了一點希望,雖然只是十分微弱的一點,但畢竟有了變化,讓她覺得之前的一切努力沒有白費。
身份證最大可能是掉在了小吃店,等明早吧,明早起床後就去一趟,運氣好的話能夠找回,這樣還能趕得上上午的高鐵去從江。
但如果沒有找到……她再次陷入糾結的情緒裡,那她真是進退兩難。
這一夜,喬若楠睡得極不安穩,中間每次醒來她便要撥打一次顧生的號碼,可每次都無法接通。
快天亮的時候終於淺淺如夢,期間她做了一個夢,夢裡她見到了顧生。
顧生站在培訓班的前臺,一邊整理報名表一邊碎碎念:“你怎麼說不開班就不開班了?太隨意了,當初為了辦這個班多不容易啊。”
她愣愣地望著他,旋即拿著手中A4紙捲成一個紙筒敲他的頭:“你去哪兒去了?為什麼不接電話不回消息?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顧生歉意道:“不好意思,這段時間我有些私人的事要處理。”
“你處理你的事情,為什麼要斷了聯繫?”
“我……”他欲言又止,半晌放下了手裡一疊報名表,“培訓班你要開下去啊,你可以獨當一面的。”
“我不管,我要你和我一起。”
顧生面露難色:“可我還有自己的事要去處理?”
“你有什麼事一定要離開呢?”
他不語,徑直朝外走去。她急了,繞過前臺追了出去,可還是慢了一步,門外空空蕩蕩,哪裡有顧生的影子。
她突然蹲在地上哭起來,然後便醒了過來。
眼角還猶自掛著淚,夢裡的感覺那麼真實,她在想,如果哪一天在現實中讓他再遇見顧生,她一定要跑快一點兒,抓牢一點兒。
失去,這真是讓人難以接受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