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街道上張燈結綵,好不熱鬧。
在忙碌一天過後,虞沅才抬頭望去,外邊長街燈火點點。
她迅速脫掉手套,將專門修復的工具收進匣子,便打算關店。
等穿好灰色長款大衣她才想起早上出門時,外婆告訴她她和齊媽要出去聽戲。
按照往日的時間,這會兒應該還沒回來。
她想了想去隔街的茶莊坐坐,好久沒去了。
長街燈火點點,燈火倒映在每個人的眉眼間,暈染點點節日的喜悅。
拐個彎繞過一個十字路口,正好是紅燈。
她低頭看了一下手機處理處理消息,大多是互相祝福新年快樂。
一輛黑色汽車從她身側駛過,消失在長街牆角邊。
這條街上比前面的街道人流稍微少一些,反而偏冷然。
她踏入“拾間”茶莊的時候,有人瞬間望過來,“稀客。”
對方的語氣帶著幾分埋怨和嬌嗔。
虞沅站在門口盈盈一笑,早已習以為常,“舒姐。”
被稱為舒姐的女子娥眉輕掃,年紀大約三十來歲,瞬間帶她進了後面。
她脫掉風衣掛在實木架子,臨窗而坐。
舒姐立即斟杯茶遞給她,“沒良心的,還想起有個姐姐。”
虞沅低頭飲口茶,捏了一枚話梅入口,“姐姐越來越漂亮。”
話一齣,舒姐笑地合不攏嘴,“說吧!有什麼事?”
這丫頭心思縝密,一向藏事很深。
室內寂靜,室外人聲起伏。
她忽然落杯,杯子與桌面碰撞出清脆的聲音。
伴隨著碰撞聲,她託著下巴,抬眸望向對面的人,“姐,你有沒有後悔結婚?”
舒姐一聽“結婚”兩個字,眸子瞬間微怒,“哼,我都後悔和你姐夫結婚了,他整天只顧生意,都不知道娶老婆幹嘛。”
虞沅嘴角微彎,她和舒姐因為修瓷器認識的,她和她丈夫是從筒城過來做生意的。
有時她會來這裡坐坐,順便品品新茶。
她抿唇一笑,似無奈開口:“可我覺得姐姐和姐夫很幸福……”
“其實我很羨慕姐姐。”
舒姐一臉驚,玉手輕敲她額頭,“虞奶奶又催你相親,讓你覺得困擾。”
虞沅嘴角微僵,“姐,我表現很明顯。”
舒姐噗嗤一笑,似逗她,“我是過來人能不懂,年輕的時候總覺得父母管地多,後來才明白那是他們對你的愛。”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虞沅卻輕輕搖頭,燈火映襯在她淡眉間,“我覺得對於另外的一半不公平。”
舒姐知道她心裡有人,隨著兩人成為好友,她明白虞沅的無奈。
“我聽說,虞奶奶給你介紹的人很優秀。”舒姐順嘴提口,“你總要給自己一個機會。”
虞沅剛想開口,門外傳來一聲,“舒姐,送貨的人來了。”
舒姐便讓她先坐,自己出去先忙。
她搖搖頭,低頭看茶中的自己。
不是她不想答應人家,普天之下沒有比她身上更戲劇化的事情。
相親的人是前任暗戀對象的親人。
這幾日她正頭疼相親的事,離冬至沒兩天。
忽然舒姐走進來,一臉焦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虞沅:“姐怎麼了?”
舒姨一瞧見她眼前一亮,立即拉住她的手,“這幾日喝茶的人很多,我這兒的茶藝師就不夠用,這不樓上就缺一個。”
“這兩位客人我得罪不起。”
虞沅當下明白她的想法,面露難色,“姐,我只是業餘的愛好。”
舒姐:“我覺得行,就當幫姐忙。”
虞沅只能勉為其難答應。
樓上包間,玉面屏風,四周竹簾環繞。
兩個男人對坐。
周正川瞧著兩人每次見面都要來下一局,這都成了規定。
只聽一道平和的男聲響起,“洛淮兄,承讓。”
洛淮打眼瞥了一眼對面的男人,眉骨俊秀,渾身帶著一種世家的貴氣。
洛淮輕笑道:“看來我這些年白下功夫了。”
對面的謝庭桉將棋子扔進棋盒,眉眼沉靜,“不,是我僥勝。”
等了許久不見茶藝師來,洛淮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本來請人家喝茶,這茶卻遲遲沒有上。
他正打算去樓下看看。
門口響起一陣敲門聲,助理走上前打開門。
虞沅端著茶杯走進來,屋子的人望過來。
助理愣住,虞小姐在這裡。
虞沅下意識望向她的正對面,那個男人她前幾日剛見過。
謝庭桉向她微微頷首,眉眼一如深沉。
他沒想到在這裡見她,“虞小姐。”
洛淮嗅到一絲不對勁,低聲開口,“你們認識。”
虞沅想起舒姐的吩咐,便硬著頭皮走過來,“謝先生。”
男人並未回答洛淮的問題,目光只停留在身旁的人身上。
她今日穿了一件水藍色旗袍,左手手腕是一個水碧色的玉鐲,整個人內斂溫正。
虞沅將茶托放在桌上,目光望向洛淮,“這位可是洛先生。”
洛淮輕輕點頭,“我是。”
虞沅感受到自己身上有一道強烈的視線,立即側頭望去,卻與他的目光相撞。
洛淮一邊還嚷嚷:“好好沏茶,不好喝我給差評。”
虞沅猛然收回眼神,用茶夾夾茶葉放進杯中,在兩人之間微微展示,然後開始揺香。
再注入滾燙的開水,靜止三四分鐘,再倒入公道杯,最後再分別倒入品茗杯。
這個過程,謝庭桉靜靜地看著她,女子動作從容,沒有絲毫混亂。
那次在秦淮河船上,他一眼看出她懂茶。
虞沅心裡如柳枝掃過,將杯子放在他面前,“謝先生,請品嚐。”
端坐的男人大掌微握茶杯,她的手還未來得及撤走,她的小拇指輕輕滑過男人的手心。
她瞬間低頭裝作整理茶具,眉眼一如既往的冷靜。
謝庭桉眸底微動,低頭飲茶。
眼動,手動,不知是風動還是心動。
他看似品茶,實則看人。
虞沅微微鬆口氣,終於忙完了,“不知洛先生覺得茶怎麼樣?”
包座的是洛淮,當然最終問的是主家。
洛淮看著不說話的男人,像只貓兒聞到味一般,“我嘛喝不慣這茶,所以……”
他對面的男人眉目冷沉,目光逐漸幽深,似有不悅。
這時桌上的手機響了,洛淮一看頭都大了,這不是他爸洛青山的電話。
最近老傢伙一直將他鎖在家裡,他好不容易才找藉口出來。
他顧不得其他直接開口:“謝先生可行個方便。”
他爸看重謝庭桉,如果對方開口,他可以逃過一劫。
虞沅不覺有幾分好笑,剛剛還是高傲的大少爺,這會兒像洩氣的氣球。
謝庭桉靜靜開口:“好評加道歉。”
虞沅愣住。
洛淮無語。
這傢伙就這麼赤裸裸威脅他,有異性沒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