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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山海關外的烽火臺燃起幽藍鬼火時,陸寒宵的右手已完全妖化成狐爪。他站在薊州城頭,看著關外雪原上移動的青銅巨像——那些蒙元時期遺留的怯薛軍石雕,此刻正踏碎明軍防線,眼窩裡跳動著與焚天鏡同源的蒼焰。

最新戰報。紫央的蛇鱗在雪地裡拖出血痕,喜峰口守軍集體妖化,傷口流出的不是血,是…是《推背圖》文字。

公輸玥的機關羅盤突然爆裂,磁針懸浮在空中指向東北。她蘸著妖兵的黑血在地上演算,突然抓起雪塊猛搓臉:我們都在鏡中!薊州城的經緯度與應天府重合,這是焚天鏡的鏡像法則!

陸寒宵的狐爪刺入城牆,摳出塊帶銘文的青磚——本該刻著洪武二年造的磚石,背面竟有永樂年間的燒製印記。當他的血滴在磚面,整段城牆開始透明化,露出內部流轉的星圖,那些星子全是凍結的妖兵魂魄。

陸大人!東廠急件!

傳令兵的頭盔突然炸裂,鑽出只三眼烏鴉。鳥喙吐出的不是密函,而是半截灰仙手指。陸寒宵捏碎手指,藏在骨節裡的蜃珠映出幻象:新上任的東廠提督正在掘開孝陵,而太祖的棺槨裡躺著的,赫然是長白山那具狐首傀儡。

報——!渾身是血的夜不收撞開城門,女真薩滿驅使狼群破了撫順關,那些畜生…那些畜生會布八門金鎖陣!

公輸玥的機關鳶掠過城垛,鳶眼傳回的影像讓所有人窒息。雪原上矗立著與山海關完全相同的鏡像城池,城頭飄揚的卻是蒙元狼旗。更駭人的是空中懸浮的焚天鏡碎片,每塊碎片都映出不同年號的大明疆域圖。

崇禎十七年…紫央讀出最大碎片的銘文,這不是預言,是倒計時。

夜襲發生在朔月之夜。

陸寒宵帶人潛入女真大營時,發現所謂營帳竟是無數面立著的銅鏡。鏡中不斷複製的妖兵如潮水湧來,斬殺後卻化作琉璃碎片。他在中軍帳前停步,帳內傳來的薩滿鼓點,竟與兒時首座教他練刀的節奏完全一致。

掀開帳簾的剎那,九盞人皮燈籠同時點亮。戴著首座面孔的東廠提督正在啃食生肝,腳邊扔著件繡金蟒袍——那是二十年前首座失蹤當天的穿著。

師…父?陸寒宵的狐爪刺入掌心。

提督抬起腐爛的半張臉,喉管裡傳出常三孃的聲音:傻孩子,還沒明白嗎?他撕開胸襟,露出鑲嵌焚天鏡碎片的胸腔,你我都是鏡奴,區別只在於承載的碎片多少。

公輸玥的機關弩突然調轉方向,弩箭洞穿紫央的蛇尾。在眾人驚愕注視下,紫央的傷口湧出齒輪與血漿的混合物:對不住,我的機關身被鏡靈控制了……

營帳地面突然塌陷,眾人墜入冰湖。陸寒宵的狐火照亮湖底,數以萬計的青銅棺槨排列成先天八卦陣,每口棺中都封存著穿不同朝代服飾的自己。最中央的玉棺裡,雙手交疊的少女鏡靈正在微笑。

歡迎來到歸墟。鏡靈的指尖劃過冰層,映出七百二十種人生軌跡,洪武年間的錦衣衛,永樂年的浪人,萬曆年的鹽商…哥哥每次輪迴都在尋找真相。

陸寒宵的焚天鏡碎片突然共鳴,在冰面投射出巨型星圖。公輸玥的金線纏住星子節點:這是渾天儀!女真人在用鏡像術篡改星宿方位!

紫央的機關身突然暴走,蛇尾纏住陸寒宵脖頸。在她胸腔炸開的瞬間,露出裡面精密的青銅渾象儀——齒輪咬合處刻著萬曆三十八年欽天監製。

原來是你!公輸玥的機關鳶啄碎渾象儀核心,當年欽天監失蹤的……

冰層轟然炸裂,眾人被衝入地下暗河。湍流中有光斑閃爍,陸寒宵抓住巖縫裡的青銅匣,匣內《妖界堪輿圖》竟是用人皮繪製。當他的血浸透圖紙,墨跡重組為靺鞨文:破鏡之法,在太祖真身。

孝陵地宮滲出黑水時,陸寒宵的狐火已燒穿七重封墓石。最後那道斷龍石上,首座用殄文刻著絕筆:鏡外有鏡,淵下有淵。

要快!公輸玥的機關獸啃噬著石壁,東廠的人已經進入墓道!

地宮甬道壁畫突然活化,開國武將的眼珠隨人移動。陸寒宵的狐爪拂過壁畫,發現顏料摻著妖骨粉——這些壁畫是用洪武年間斬殺的妖獸血繪製。

主墓室的景象讓所有人僵立當場。九條青銅鎖鏈懸著具水晶棺,棺中太祖遺體戴著焚天鏡面具。東廠提督正將鏡靈少女的心頭血滴在面具上,每滴血都讓地宮多出一道裂痕。

寒宵,來見過真正的太祖。提督的面具脫落,露出曹謹淳與首座融合的臉,或者說,該稱您為…國師大人?

水晶棺突然炸裂,太祖遺體站起的瞬間,十二道龍氣破體而出。陸寒宵的焚天鏡碎片離體飛向龍氣,每融合一道龍氣,空中就浮現出個年號的幻象。當崇禎十七年出現時,龍氣突然暴走,地宮穹頂浮現出大明朝的疆域圖——正在被焚天鏡裂痕寸寸吞噬。

住手!公輸玥甩出墨家禁器天機梭,卻反被龍氣絞碎右臂。紫央的殘軀抱住曹謹淳,引爆體內機關:陸大人,刺他膻中穴!

陸寒宵的狐爪穿透太祖胸膛,抓出的卻不是心臟,而是塊刻著蒙元八思巴文的虎符。地宮突然寂靜,所有龍氣迴流虎符,在上面蝕刻出至正二十八年的字樣——正是元順帝逃亡草原那年。

原來如此…陸寒宵咳出黑血,整個大明,不過是元朝國師用焚天鏡編造的……

太祖遺體突然睜眼,焚天鏡面具下的聲音跨越時空:察罕帖木兒,你終於回來了。

焚天鏡的裂痕爬上太廟金柱時,金陵城的天空開始剝落。陸寒宵握著蒙元虎符,看著瓦片墜落後露出的青銅穹頂——那上面刻著的二十八星宿,分明是至正二十八年察罕帖木兒北伐時的天象。

大元國師伯顏,用十萬生魂煉就焚天鏡。太祖遺體的面具碎裂,露出焦黑的骷髏頭,你以為破的是幻境?這鏡中三百年,早把真實吃盡了!

地宮突然翻轉,眾人墜入無垠星海。陸寒宵的狐爪掠過北斗,指尖勾出帶血的記憶:至正二十八年的雪夜,伯顏將垂死的察罕釘在渾天儀上,用他的將星之力開啟焚天鏡。那些他以為的前世幻影,竟是鏡外真實的歷史。

大人看腳下!公輸玥的機關索纏住流星。星海倒映的地面上,女真鐵騎正與崇禎年的明軍廝殺,而天啟年的紅夷大炮卻在轟擊洪武年的城牆。

紫央的殘軀突然抽搐,胸口的渾象儀投射出靺鞨星圖:破軍在紫微…咳咳…這是薩滿的換天術!她扯斷脊椎處的青銅鏈,把我…把我扔向天璣位!

陸寒宵的狐火裹住紫央殘軀,在星海中燒出耀眼光痕。當機關身撞碎某顆暗星,整個星穹突然扭曲,浮現出大都城的街道——蒙元百姓與明朝子民的身影在街市重疊,販售的貨物從至正通寶變成永樂銀錠。

鏡淵要塌了!公輸玥的機關鳶啄開時空裂縫,找錨點!必須找到伯顏的……

伯顏的骷髏手穿透她的胸膛,指骨間纏繞著《推背圖》帛書。陸寒宵的焚天鏡碎片迸發強光,在星海撕開血色漩渦。他看到漩渦深處的真相:洪武三十五年,借殼重生的伯顏操縱朱元璋屠盡功臣,將大明龍脈嫁接在焚天鏡上。

該結束了。伯顏的肋骨張開成渾天儀,就讓這鏡中螻蟻,給我的新朝殉葬!

星海開始坍縮,陸寒宵的狐尾捲住公輸玥和紫央。當他的血浸透蒙元虎符,大都城永定門前突然立起十二尊青銅炮——那是至正年間的西域貢品,炮身梵文在鏡中輪迴三百年,已化作誅妖銘文。

開炮!陸寒宵嘶吼著撞向伯顏。第一發炮彈擊碎星海,露出鏡外真實的草原夜空;第二發轟穿洪武年的孝陵,萬曆年的礦難死靈傾瀉而出;第三發在崇禎十七年的北京炸響時,李自成的刀鋒正懸在伯顏真身頸間。

真實的風裹挾著草屑拍在臉上,陸寒宵在劇痛中睜開眼。懷中的焚天鏡碎片已熔成金液,滲入他妖化的右臂。十里外的大都城殘垣上,伯顏的真身被釘在黃金家族蘇魯錠長矛上,胸口插著至正二十八年的虎符。

將軍…終於醒了…

陸寒宵轉頭看見奄奄一息的公輸玥,她的左腿已化作青銅,機關獸的殘骸正從關節處長出。更遠處,紫央的機關身正在沙化,渾象儀的核心滾落出來,刻著萬曆三十八年欽天監正韓爌的銘文。

原來是你…陸寒宵按住她胸口的裂縫,當年失蹤的欽天監……

不止我…公輸玥咳出齒輪,墨家九算,陰陽家,當年被伯顏…拖進鏡中的…何止萬人……

暮色中響起駝鈴,倖存的鏡奴們從四面八方匯聚。他們有的穿著洪武布衣,有的梳著萬曆髮式,共同點是心口都嵌著焚天鏡碎片。當陸寒宵舉起妖化的右臂,所有碎片共鳴發光,在草原拼出巨大的河洛圖。

將軍!蒙語呼喊從丘頂傳來,八百怯薛軍殘魂在月光下列陣,巴圖魯!

陸寒宵的瞳孔突然收縮。河圖中心的玉珏,正是察罕帖木兒生前隨身之物。當他的血滴在玉珏上,焚天鏡金液突然凝固成虎符,蒙漢女真三種文字在其上流轉:山河為鏡,照見本心。

三個月後,山海關。

陸寒宵撫過城牆新砌的磚石,磚上《推背圖》第四十四象的裂痕正在消退。關外女真大營飄來腥風,薩滿鼓點中混雜著熟悉的狐火氣息。

最新密報。完全機關化的公輸玥遞上竹筒,東林黨在南京擁立弘光帝,年號…仍用崇禎十八年。

紫央的傳音機關鳥落在垛口,鳥喙吐出的不是情報,而是半塊灰仙算盤。當陸寒宵將算盤按入城牆,磚縫中突然滲出至正年間的羊皮卷,上面畫著未完成的焚天鏡設計圖——核心位置標註著遼東鎮龍碑。

報——!夜不收的馬蹄踏碎晨霧,寧遠城…寧遠城在移動!

陸寒宵的妖瞳穿透霧氣,看見那座天啟年間的堅城正拔地而起,城牆縫隙中伸出青銅觸鬚。更駭人的是城頭飄舞的旗幟:左書大元,右寫後金,中間卻繡著焚天鏡紋章。

公輸玥的機關羅盤突然立起,指針直指北方:是鎮龍碑…伯顏在鏡外留了……

她的話被龍吟聲打斷。寧遠城轟然崩塌,露出地底盤踞的千丈龍屍——那正是被伯顏抽乾的大明龍脈。龍屍額間嵌著完整的焚天鏡,鏡中映出的不再是幻境,而是正在吞噬關內的血色漩渦。

陸寒宵的妖爪撫過新生的狐耳,將蒙元虎符按進心口。當焚天鏡光柱貫通天地時,他看見自己站在時空的裂隙之間:左側是至正二十八年的察罕帖木兒橫刀立馬,右側是崇禎十七年的陸寒宵血染飛魚服。

該做個了斷了。他震碎繡春刀,狐火在掌心凝成蘇魯錠長矛的形狀。

關外響起號角,薩滿的九尾大纛刺破雲霄。陸寒宵知道,在那面旗幟下,必定站著與他流著相同妖血的同胞。焚天鏡映出的血色未來裡,他看見自己抱著紫央的殘軀墜入鏡淵,而公輸玥的機關獸正啃食著伯顏的真身。

但此刻,山海關的風真實地刺痛傷口,掌心白仙心針的溫度提醒他尚在人間。當第一片雪落在矛尖,陸寒宵終於明白——所謂破局之法,從來不在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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