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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遼河封凍的冰面下,遊動著青銅色的暗影。陸寒宵的繡春刀斬碎第七具人俑時,刀刃已佈滿鋸齒狀豁口——這些胸口刻著他名諱的青銅傀儡,骨縫裡滲出的不是機油,而是粘稠的處女經血。

大人!隨行緹騎突然發出非人慘叫。他的瞳孔擴散成蛇類的豎瞳,手指關節反向折斷,長出柳仙特有的青鱗,它們在…在改寫血脈……

話音未落,緹騎的頭顱突然爆裂,數百條青銅蜈蚣從顱腔竄出。陸寒宵的狐火剛要燃起,冰面下突然伸出纏滿水藻的鎖鏈,將他拽入刺骨河水中。

渾濁的水流裡,他看見數以千計的青銅人俑列陣而立,眼眶中跳動的磷火拼出蒙文警告:成吉思汗的詛咒永存。當他的血染紅鎖鏈,人俑突然齊齊轉頭,胸腔開裂處飛出帶倒刺的青銅經幡,幡面用腸線繡著至正二十八年的星圖。

陸大人別來無恙?

熟悉的女聲穿透水波。陸寒宵揮刀斬斷鎖鏈,躍出冰窟的剎那,看見常清歡踩著青銅巨龜立於河心。她的五彩神衣換成薩滿祭袍,腰間懸掛的九個人頭骨,赫然是當年鎮妖司同僚。

常家的往生鼓,需用故人顱骨蒙面。她敲響腰間人皮鼓,冰層應聲龜裂,聽說大人最近常做噩夢?

陸寒宵的右眼突然劇痛,視野中浮現出不該存在的畫面:崇禎三年的自己正率東廠番子屠村,刀鋒滴落的血在雪地寫滿陸字。當他甩頭驅散幻象,常清歡的鼓點已化作實質的音刃。

破!公輸玥的機關鷂鷹俯衝而下,爪間拋出的磁石網罩住音刃。這位墨家傳人左臂換成青銅義肢,關節處嵌著焚天鏡碎片,小心水虺!

冰層轟然炸裂,三頭青銅巨蟒破水而出。陸寒宵的狐爪刺入蛇瞳,發現豎瞳竟是活著的東廠番子——他們的皮肉與青銅融合,喉嚨裡發出模糊的救救我。

曹謹淳的遺作。常清歡的鼓槌指向蛇腹,那裡鑲嵌著萬曆年的火炮部件,東廠用焚天鏡殘片,把詔獄死囚煉成了……

她的話被沖天火光打斷。對岸密林中升起狼煙,煙柱扭曲成三眼烏鴉的形狀。陸寒宵的妖瞳驟然收縮——那是察罕帖木兒當年與高麗義軍約定的暗號。

赫圖阿拉舊址的祭壇上,躺著具纏滿咒帛的女屍。陸寒宵用刀尖挑開帛布,發現屍體後背刺著劉伯溫的《燒餅歌》。當他的血滴在甲申二字上,女屍突然睜眼,腹腔傳出機括轉動聲。

別動!公輸玥的羅盤針瘋狂旋轉,這是墨家失傳的屍儡術,用……

女屍的胸腔突然裂開,三百支淬毒弩箭暴雨般射出。陸寒宵旋身斬落箭雨,卻發現每支箭桿都刻著錦衣衛秘傳刀譜。最駭人的是箭頭掛著的玉牌——正是他當年贈予首座的生辰禮。

小心腳下!公輸玥的機關獸撞開陸寒宵。他們方才站立的地面伸出青銅手臂,指縫夾著天啟年的東林黨血書。手臂表面凸起的血管,竟是縮小版的運河走勢圖。

常清歡的鼓聲再次逼近。她騎著青銅巨龜碾過密林,龜甲縫隙中滲出黑色原油:大人可知,遼東地下埋著比焚天鏡更可怕的東西?

陸寒宵的狐火突然失控,在雪地燒出前元帝陵的輪廓。當火焰觸及某塊殘碑,碑文竟浮現出雙語銘刻——上半截是蒙元國師伯顏的咒文,下半截卻是首座的字跡:

丙子年驚蟄,借陸氏子鎮龍

公輸玥突然嘔出齒輪,她的機關義肢正在異化成青銅蟒蛇:他們在用焚天鏡殘片感染活物!

陸寒宵斬斷蟒蛇,斷口處湧出的卻是首座的血。記憶如毒刺扎入腦海:崇禎元年那個雨夜,首座在他茶湯中滴入的,正是這般腥甜的液體。

原來如此……他捏碎手中玉牌,碎屑割破掌心,我才是最後的鎮龍釘。

盛京城的薩滿地宮深處,皇太極撫摸著新得的青銅面具。當鏡面映出陸寒宵妖化的右眼,他忽然狂笑出聲:傳令多爾袞,把抓到的墨家子弟全部投爐——該鑄十二金人了!

千里外的遼河突然改道,露出河床下的青銅城郭。常清歡的人皮鼓震碎最後一塊冰面,她背後的夜空浮現血月,月紋與陸寒宵心口的疤痕完美契合。

時辰到了。她割開手腕,血滴在青銅巨龜額間,請國師歸位!

巨龜發出龍吟,龜甲縫隙中伸出伯顏的骷髏手掌。當骨掌握住陸寒宵的剎那,他看見崇禎三年的自己站在屍山血海中,腳下踩著首座的無頭屍體。

不!!!

狐火焚天而起,將方圓十里照如白晝。在光與暗的交界處,真正的陰謀才剛剛浮出水面……

青銅巨龜的腹腔中湧出血霧,陸寒宵的狐爪穿透伯顏骸骨時,摸到了熟悉的刀痕——二十年前首座傳授破軍式留下的十字切痕。記憶如毒蛇噬心,崇禎元年那個暴雨夜突然清晰起來。

師父,這藥湯怎有鐵鏽味?

燭火搖曳的鎮妖司密室,少年陸寒宵捧著藥碗的手在顫抖。首座陰影中的臉泛起青銅色,衣袖滑落露出的右臂佈滿鱗片:取你心頭血的補償,總要添些藥引。

此刻冰原上的陸寒宵突然乾嘔,吐出黑血中裹著的青銅碎屑。公輸玥的機關義眼紅光暴閃:你體內有墨家噬鐵蠱!這蠱蟲只認……

她的聲音被地裂聲淹沒。巨龜骸骨下升起八角青銅臺,臺上鐵鏈捆著的,赫然是首座被剝皮剔骨的殘軀。更駭人的是心臟位置插著的青銅籤,籤文正是陸寒宵生辰八字。

當年他用自身為皿,養了你這個妖胎。常清歡的指甲劃過首座骸骨,每月初七取你三碗血,可不是為了治病。

陸寒宵的妖瞳突然映出幻象:天啟七年的密室鐵籠裡,首座正將妖丹塞入瀕死少年口中。那少年胸口插著灰仙算盤,面容與自己九分相似,左肩卻紋著癸亥年制的烙印——那是焚天鏡初次現世的年份。

你才是第一具容器。常清歡的人皮鼓震碎冰層,露出下方沸騰的血池,現在該讓真身歸位了!

血池中升起水晶棺,棺中少年與陸寒宵如同鏡像。當首座的骸骨突然暴起,將青銅籤刺入陸寒宵後頸時,他看見崇禎三年的自己舉起繡春刀——刀鋒滴落的血正化作萬千青銅蜈蚣。

大人!醒醒!

公輸玥的機關臂插入陸寒宵肩胛,放出剋制蠱蟲的磁暴。他咳出帶著鱗片的血塊,發現方圓百里的雪原已化作青銅叢林。每一根銅柱都裹著鎮妖司緹騎的屍骸,最中央的刑架上,首座的頭顱正在吟誦《往生咒》。

這是…萬妖血祭陣?陸寒宵的狐火在銅柱間折射出詭異符文,首座想用我的妖血……

不止。公輸玥拆下自己的機關腿,露出裡面暗藏的永樂年密檔,他用三十年時間,把鎮妖司上下都煉成了活符咒!

密檔羊皮紙在血霧中顯形,首座的字跡刺目驚心:癸亥年驚蟄,取妖胎心血三升,繪招魂幡於北鎮撫司地磚。注:陸氏子心肺已呈青銅化,可作陣眼。

陸寒宵的右眼突然淌出金液,視線穿透青銅地面。北鎮撫司地底埋著三百口銅棺,每口棺中都是穿飛魚服的自己,心口插著不同年份的青銅籤。最深處那具棺槨的籤文滴著新鮮人血,日期正是今日。

時辰到了。

首座的頭顱突然睜眼,青銅叢林應聲合攏。陸寒宵的四肢被銅枝貫穿,妖血順著枝幹流入血池。當池水漫過水晶棺時,棺中少年突然睜眼,指尖射出纏滿符咒的青銅絲。

哥,我等得好苦。少年扯下臉皮,露出首座年輕時的面容,當年你逃出焚天鏡,害我只能用這些殘次品……

陸寒宵的太陽穴突跳,記憶碎片在妖血中重組:至正二十八年的雪夜,首座並非什麼親兵,而是伯顏最得意的弟子。真正的察罕早已被煉成鏡奴,而自己不過是首座用焚天鏡碎片捏造的替身。

你每殺一次妖物,都在替我修補魂魄。少年踩著血浪走來,手中灰仙算盤撥出陸寒宵的命數,現在該把偷走的三百年陽壽還給我了。

公輸玥的機關身軀突然自爆,炸開青銅囚籠。陸寒宵趁機斬斷銅枝,狐爪刺入少年胸腔時卻摸到熟悉的心跳——與他每月朔日蛻皮時的頻率完全相同。

還不明白嗎?少年捏碎自己的心臟,裡面掉出半塊鎏金銀牌,你每換一次皮,我就重生一回……

銀牌上北鎮撫司指揮使的刻字,在血光中與陸寒宵腰間令牌重合。首座的頭顱發出狂笑,青銅叢林開始收縮,每一根銅刺都浮現出鎮妖司同僚臨終的畫面。

盛京地宮突然震動,皇太極手中的青銅面具裂開細紋。當他用薩滿刀劃開掌心,血滴在十二金人額間時,最左側的金人突然開口:時辰未到……

千里之外的陸寒宵正跪在血泊中,手中繡春刀貫穿少年咽喉。當妖血滲入地脈,整片雪原突然浮現出巨型渾天儀虛影。儀軌轉動間,崇禎三年的北京城與至正二十八年的和林城重疊,城門口站著三百個不同時期的自己。

破!公輸玥的殘軀突然躍起,機關核心裡射出首座遺留的誅妖箭。箭矢穿透陸寒宵胸膛,將少年釘在青銅王座上。血池突然沸騰,池底升起首座親筆的絕命書:

寒宵,若見此信,速毀心脈。為師罪孽深重,唯此法可斷輪迴。

陸寒宵的狐爪插入心口,挖出的心臟佈滿青銅紋路。當他在劇痛中捏碎心臟,所有青銅人俑同時爆裂,首座的頭顱發出最後哀嚎:不!你怎敢……

雪原歸於死寂,公輸玥的殘手握住半截誅妖箭:其實我早知道…首座在我機關核心裡留了後手……她胸口的焚天鏡碎片突然發光,去找…找劉伯溫墓……

陸寒宵抱著逐漸冰冷的機關殘骸,望著雪地上自己的倒影。那影子突然長出九條狐尾,開口卻是首座的聲音:好徒兒,你以為這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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