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司遙沒有動,也沒有阻止,任由侍衛將人帶到面前。
燕陽公主皺眉道:“你去過楚岫宮?”
燕景琛斂下眼眸,聲音平靜,“去過。”
燕陽公主眼裡慍色漸濃,“我那玉如意是你偷的?”
燕景琛:“不是。”
侍衛拽著他頭髮讓人抬起臉來。
“你說沒偷就——”燕陽公主話音戛然而止,目光驚疑不定的落在燕景琛臉上。
怎麼那麼像……
連玉指著他道:“你撒謊!我明明看到你在楚岫宮外遊蕩!玉如意就是你偷的!”
燕景琛眼睫如鴉羽,眸色似點漆。
向來溫順恭謹的懦弱模樣也似乎變得有些不同。
“路過楚岫宮就有偷竊的證據了,這是何道理?”
連玉色厲內荏道:“我親眼看著你拿的,豈能有假?!”
他轉頭跪在地上求芸司遙,一張漂亮的臉哭起來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芸大人,我對您的心日月可鑑,您難道寧願相信一個陌生人也不相信我嗎?”
芸司遙長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連玉心裡一沉。
就在他惶惶之際,芸司遙終於開口了。
“那你說,”她伏下身,語氣輕且柔,“他若是犯了偷竊罪,當如何判罰?”
連玉愣怔之後狂喜。
三年的主奴之情,芸司遙還是在意他的。
“偷竊皇族財物,當亂鞭打死!”
連玉迫不及待想要把這冷宮賤奴打死,之後燕陽公主再想揪他的辮子也沒有辦法。
“好。”
芸司遙點點頭,接過燕陽公主手裡的鞭子,衝著地上跪著的少年就狠狠抽了過去!
“啪!”
燕景琛悶哼一聲。
灰色的麻布衣服被打裂,露出麥色的皮肉。
連玉一愣。
芸司遙活動了一下手腕,忽然一笑。
皮囊濃麗姝色彷彿勾人豔鬼。
“一鞭子應該不夠。”
她抬起手,狠狠地又揮了一鞭。
“啪!”
太監宮女撲通一聲全都跪了下來,就連燕陽公主都愣了。
“司遙,你……”
芸司遙一連抽了十來鞭。
除了鞭撻的響聲,其他一切聲音都停滯了。
芸司遙惡名昭著,自私冷血,直到如今親眼目睹才能體會到傳言非虛。
燕景琛垂在身側的手捏緊。
因為疼痛,臉色發白,薄冷的唇幾乎抿成一道平直的線。
芸司遙打得手腕都疼了。
這還真是體力活。
她揉揉手,無視所有人的視線,對著連玉道:“你來。”
芸司遙彎腰,稠黑長髮劃過臉頰,將鞭子塞在了連玉手裡。
“你不是要打死他麼?”
連玉手發抖,幾乎要握不住。
“您……您……”
燕陽公主的鞭子做工精細,重量也輕,打起人來傷口不深,但能疼的人滿地打滾。
那少年腰背挺直的跪著,自始至終沒有開口求饒。
芸司遙靜靜的看著連玉,“怎麼了?不是你要他死嗎?”
連玉握著鞭子,雙腿一陣陣發軟。
芸司遙臉上沒什麼表情,殷紅唇邊微動,吐出讓連玉瞬間毛骨悚然的聲音。
“他不死,你就替他死。”
連玉一下握緊了鞭子,渾身的血都往頭頂上衝。
“我……”
連玉抬頭,驟然對上她洞悉一切、冷漠平靜的眸子,渾身如墜冰窟。
她知道了?!
“不敢?”
芸司遙慢條斯理直起身,用帕子擦著手指。
連玉哆哆嗦嗦站起來。
“敢……我敢的……”
芸司遙一眼就看穿是他偷了玉如意,但她卻不明說,如同在看一個跳樑小醜,冷眼旁觀。
連玉拿著鞭子,渾身發抖。
芸司遙是真的會殺了他的,她會的……
連玉求生欲到達了頂峰,目光投向地上的人。
怪只怪……這人太倒黴了。
他眼神一沉,揮起鞭子就要朝著燕景琛打過去!
“太子殿下駕到——”
就在這時,一道尖細嗓子劃破劍拔弩張的氣氛。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跪倒在地上拜服。
“太子殿下千歲!”
“太子殿下千歲!”
連玉手一抖,鞭子已經重重揮下!
燕景琛瞬間被抽倒在地上,在地上翻滾一圈,仰面倒在不遠處。
“咕隆咕隆”
白瓷瓶從胸口滾了出來,停在一雙玄紋雲緞鑲玉錦靴前。
上面刻著‘凍瘡膏”三字。
芸司遙笑得瀲灩,如吸人精氣的妖怪。
她絲毫沒有愧疚之情,撿起地上的凍瘡膏,“哎呀。”
她將瓶子重新塞回燕景琛手中。
“給你的,可得好好收著。”
燕景琛嗆咳出血沫,濃長的睫毛因疼痛顫抖,手指縮緊,將白瓷瓶握住。
“多謝、大人。”
芸司遙假裝看不見他眸底陰冷,笑眯眯道:“不用謝。”
來者一身濃金色常服,下襬有江山紋繡,腰帶發冠極盡華麗,端的一副俊逸出塵,丰神俊朗。
正是當朝太子,燕巒青。
“都起來。”太子開口道。
“謝殿下。”
燕巒青五官清俊,身形頎長,說話時溫和又不失威嚴。
“我聽人說這邊鬧起來了,怎麼回事?”
他看到被打得面色煞白,衣服破爛不堪的燕景琛,眉頭緩緩皺起。
“我已經解決好了,”芸司遙眉頭微挑,笑道:“殿下怎麼來了?”
太子身後還跟著一個女子,清冷秀美,眼神冰冷的掃向芸司遙。
“又在體罰下人?”女子冷冷開口。
芸晴最看不慣妹妹這囂張做派,草菅人命,狠毒冷血。
芸司遙無辜道:“姐姐這是什麼話,下人偷東西,我不罰難道還獎勵他嗎?”
她笑眯眯的看著芸晴那張和她有五六分相似的臉。
如果芸司遙是地裡的泥,那芸晴便是天上的鶴,下凡的仙。
芸司遙生來就是襯托長姐優異的廢物對照組,她越狠毒,便顯得芸晴越善良。
就連太子對芸晴也暗戀多年,求而不得。
至純至善的才叫女主。
芸司遙只不過是個人人憎惡恐懼的短命鬼女配罷了。
芸晴臉色難看的看著地上躺著人,“你知道他是誰麼,就敢濫用私刑……”
芸司遙歪頭,“不是送來伺候我洗腳的太監?”
幾人臉色幾番變幻。
芸晴嘴唇抖動,低罵了一句,“荒唐……簡直荒唐……”她招手,“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喊太醫來!”
芸司遙看著燕景琛被扶起來,幾人動作小心極了。
“殿下,您沒事吧……”
連玉聽到那一聲“殿下”,臉上的血色頓時褪得乾乾淨淨。
什……什麼?
殿下?
他是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