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二雙手一攤,沒搭理他,反倒轉頭就對幾個老人訴苦:“三太公、六太公、九太公,你們也知道,我沒什麼本事,以後都得靠著我閨女過日子。
孝順爹孃,肯定也不能越過了我讓我閨女去做這事。
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裡家外都得我媳婦撐著。”
其他人聽了,心裡紛紛腹誹:你這還有臉說出來,讓個女人當家,真給你臉了。
蘇老二自然不知道其他人心裡怎麼想,他繼續說道:“我們家就按村裡其他人家的規矩來,同樣給我爹孃一年120斤糧。
除此之外,每年逢年過節,該給的孝敬也會給,最低標準一塊錢。”
大隊長聽完他說的,點點頭,又轉眸看向蘇老頭:“蘇老哥,你覺得呢?按道理,村裡給老人的贍養口糧,一年就是這麼多。你家三個兒子,每家給120斤口糧,那就是360斤。
這還不算上每年逢年過節的孝敬,確實不算少。”
可譚老太一聽,立刻反對:“我不同意!”
她瞪了一眼蘇老二,“我跟你爹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到頭來每年就只配你這120斤口糧?你個喪良心的,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蘇老二這次也不硬剛他娘,而是委委屈屈地說:“您忘了小的時候,是您讓我小小年紀去河邊洗衣服,結果我掉水裡,落下病根,導致我這一生病痛不斷。
每到冬天,這腿骨節縫裡就疼得我夜裡直叫喚,地都下不了,還怎麼掙工分養你們二老?
難道就可著我媳婦一個人受累嗎?憑良心說,爹孃你們忍心嗎?”
譚老太心裡冷哼,我有什麼不忍心的,我巴不得那狐狸精趕緊死。
可話到嘴邊,她硬是生生又咽了回去。
心說要不是你媳婦生的三丫那死丫頭片子,今天也不能任由賤蹄子這麼折磨我這老婆子。
譚老太這會氣歸氣,但還沒有喪失理智:“一家160斤口糧,外加每家每年年底五塊錢的孝敬錢。沒糧食的拿錢抵也行。”
蘇老頭在這關鍵時候,自然不會反駁自己的老伴。
他微微點頭,對大隊長道:“大隊長,就按孩子他媽說的辦。你們幾個有意見嗎?”
說話間,他老臉嚴肅,目光依次掃過幾個兒子。
蘇老二本來就沒打算真的只給120斤口糧。
這不過是他的策略,目的是讓他娘心裡有個大致的預期,別漫天要價。
他可不想被當成冤大頭糊弄。
這個家裡就他不得爹孃疼,看似是分家了,可他用腳趾頭想,他娘也不可能真把家裡的錢全部拿出來分了。
到時候便宜了誰,不用他說,無非不是老大就是老三。
所以160斤口糧外加每年5塊錢的孝敬,正符合他內心的預期。
看到二哥點頭同意,蘇老三裝無奈也跟著點了點頭,:“爹孃,我每天都在廠裡上班,實在抽不出太多精力下地掙工分,以後每年我們家孝敬的口糧,就折算成錢吧。”
他心裡暗自盤算,這樣一來,還方便他娘到時候把錢貼補自己家用。
說到底,到時候那錢就是左手倒右手的事。
蘇老三一直篤定自己是爹孃最疼愛的小兒子,壓根不覺得分了家爹孃就會對他這個小家不管不顧。
而且,以他對他娘脾氣秉性的瞭解,他壓根不相信家裡只有這區區300多塊錢。
畢竟自己上班都好幾年了,單是工資收入就頗為可觀。
這場關於分家的事宜,最終在幾人點頭下,圓滿結束。
協議一式五份,大隊長留存一份,其餘幾家各執一份。
“好了,家也分完了。老婆子,你帶著老大家、老二家、老三家的去抓兩隻雞,好好準備兩桌飯菜,大家一起吃頓分家飯。”蘇老頭安排道。
譚老太一聽,臉上露出些許不情願的神色,小聲嘟囔著:“殺兩隻?殺一隻就夠了吧,這麼多人呢……”
蘇老頭眉頭微皺,生怕這話被其他人聽到。
忙壓低聲音呵斥:“今天這分家分得也算順順利利,殺兩隻雞熱鬧熱鬧也是應當的。”
譚老太撇撇嘴,卻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轉身往雞舍走去。
蘇老大媳婦忙不迭地跟上幫忙,嘴上說著:“娘,我來搭把手。”
譚老太哼了一聲,沒應聲。
這吃肉的事,誰也不想落下。
廚房裡,譚老太指揮著蘇媽殺雞拔毛。
就連被打的臉腫的二丫也沒放過:“死丫頭,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把家裡的衣服拿去洗了。洗不完別回來吃飯。”
二丫捂著腫脹的臉,也不敢反駁,心裡暗自安慰自己,再忍忍,以後嫁出去自己讓他們高攀不起。
譚老婆子沒看到蘇滿滿,不滿的罵罵咧咧,又怕堂屋裡的男人聽到,小了點聲陰陽怪氣:“老二家的,三丫那死妮子又躲哪偷懶去了?一天到晚就屬她心眼最多。”
蘇媽不樂意婆婆這麼說自己閨女:“娘,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閨女剛落水,正是需要注意休息的時候,萬一夜裡發熱,還得去老大夫那裡拿藥呢。”
說著,手勁用力的拔雞毛,嘴裡也學譚老太剛才陰陽怪氣的語氣:“該死的不死,不該死的死了,真是千年王八,萬年的精。”
譚老太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狠狠地瞪了蘇媽一眼。
蘇老三媳婦正好抱著柴火要進門,聽到這話,偷偷悄悄地跑到堂屋門外拉了拉正修自行車的蘇老三,低聲說:“孩子他爸,你說爹孃和大哥家吃,他們以後會不會搶了咱在爸媽心中的地位啊?”
老二家的她肯定是不怕的,倒是大伯哥,那可不是個真老實的人。
一起坐一桌吃飯了這麼多年,她早就摸清楚了這蘇家人,一個個的什麼性子。
蘇老三皺了皺眉,放下手裡的東西,這才輕聲回道:“怕什麼,爹孃從小最疼的就是我,大哥雖然是養老的人選,但是耐不住他沒有娶個好媳婦。而二哥也就這點出息,爭一時長短罷了。”
聽到自己男人變相誇自己,陳珍珠美滋滋的:“那可不。娶了我,你家算是祖墳冒青煙了。”
“在這懷陽大隊,誰能有我厲害,一生就生兩個帶把的。”
夫妻倆偷偷摸摸的在互誇。
蘇滿滿其實就在柴房後面,她剛剛不僅偷聽到了譚老太的話,也聽完了蘇老三夫妻的小算盤。
不過她沒有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