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從香雪閣出來,宋挽初知趣的,將手從梁嶼舟的掌中抽出來。
手中的溫軟驟然消失,梁嶼舟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轉身離去,只給了她一個怨懟的背影。
宋挽初不知道又哪裡惹他生氣了,但她已經不想費盡心思去哄了。
二人分道揚鑣,形同陌路。
走到後花園,宋挽初看到高嬤嬤正拿著她一大早做的桂花糕餵狗。
見了她,還輕蔑地翻了個白眼,“宋姨娘,太太說這桂花糕太甜膩了,不合她的口味,只配餵狗。”
素月氣得眼睛都紅了,“你們怎麼可以這樣糟蹋我家姑娘的心意!”
宋挽初扯了扯她的袖子,“咱們走。”
既然嘉和郡主非要羞辱她,那她也可以收回對嘉和郡主的好。
回到水韻居,管事的媳婦婆子站滿了院子,等著回話。
宋挽初告訴管事的媳婦們:“以後太太屋裡的份例,就按照國公府原來的給,不再額外增添了。”
嘉和郡主過慣了驕奢淫逸的生活,但她的父親老誠王去世後,母家就漸漸敗落了。
她的姐姐嘉靈郡主是嫡長女,出嫁幾乎將王府掏空了。
輪到她,陪嫁少得可憐。
國公府又崇尚節儉,各院的份例有限,根本滿足不了嘉和郡主的胃口。
這些年,都是宋挽初在拿嫁妝貼她,維持她的光鮮體面。
她以前願意這麼做,是愛屋及烏。
嘉和郡主,原本就不配。
……
梁嶼舟今日火氣莫名的大。
周言給他端茶,被他冷颼颼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周言,你真是越來越會辦事了!”
周言一頭霧水,二爺這是怎麼了,從太太院裡出來,就一直氣不順。
方才路過後花園,正在吃桂花糕的狗,都被二爺踢了兩腳。
周言很委屈,“二爺,我做錯了什麼?”
“罰一年的月錢!”
周言的哥哥周晟進來,將他拉到一邊,“別在二爺面前晃悠了。”
房簷下,周言的眼神清澈而愚蠢,“哥,我沒惹二爺。”
周晟跟了梁嶼舟十多年,對他的脾氣了如指掌,自然也清楚梁嶼舟在氣什麼。
“誰讓你自作主張,將夫人的生辰禮,送去給太太的?”
周言辯解:“是二爺要我隨便處理的,咱又不是貪圖錢財的人,我送去給太太,不是還能促進他們的母子感情嗎?”
梁嶼舟與母親疏遠,整個國公府無人不知。
“自作聰明!”周晟狠拍周言的後腦勺,“你把瑪瑙串給太太,太太給了俞小姐,俞小姐還偏偏對夫人炫耀!你哪裡是辦好事,你是在往夫人的心上捅刀子!”
周言嚇得一激靈,“我這就去跟夫人解釋!”
“解釋什麼?解釋二爺為什麼把夫人的生辰禮扔掉?”周晟嫌棄地看著他,“哪涼快哪待著去!”
二爺和夫人的心結,都快三年了,豈是一兩句話能解釋清楚的!
梁嶼舟聽著兄弟二人的對話,內心更加煩躁,手捧著兵書,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
忙了一早上,宋挽初才換好衣服,院門口有小廝來傳話,說車已經套好了。
按照規矩,妾室是不能隨意出門的,更沒有資格回孃家,但她身份特殊,老太太給了她正妻才有的待遇,每月逢八可以回孃家一天,而且走的是正門。
走到門口,正要上車,忽見梁嶼舟朝她走來。
宋挽初一臉困惑地望著他。
“不是要回門嗎,還不上車?”
梁嶼舟,這是要陪她一起去?
他不記得自己昨天說過什麼了嗎?
她冷淡拒絕:“不敢耽誤二爺的時間,妾身不是二爺的正妻,不配。”
梁嶼舟面色陰沉下來,薄唇緊抿。
“怎麼,你孃家藏著姦夫,怕被我捉住?”
他的話,無腦又無理,宋挽初一陣氣悶,回懟道:“被二爺捉住豈不更好,二爺就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將妾身趕走了!”
話音落下,她頓感淒涼,妻不妻,妾不妾,連“休棄”二字都不配用。
可她嫁給梁嶼舟以後,將國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條,上頭還有一道賜婚聖旨壓著,梁嶼舟想越過她迎娶俞慧雁,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自己的主動離開,也算幫他減小了阻力。
梁嶼舟莫名變得孩子脾氣,“果真有姦夫,那我今日還就捉定了!”
說完,一撩袍子,就要上車。
“表哥。”
俞慧雁如弱柳扶風般走了過來,對梁嶼舟露出嬌羞燦爛的笑容。
“表哥,你這是要和宋姨娘出門嗎?”
“有事?”梁嶼舟問道。
俞慧雁看了宋挽初一眼,有些猶豫地開口,“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我父親今日休沐,我想讓表哥陪我回家看看。父親說過,要當面感謝表哥。”
她的父親三年前因貪墨被貶,從一個三品京官,淪落成六品地方官,前不久梁嶼舟為他求情,俞敬年已經官復原職了。
梁嶼舟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立刻答應:“好,我叫人去備車。”
宋挽初腹誹,果然,能讓他瞬間改變主意的,只有俞慧雁。
俞慧雁欣喜不已,又對宋挽初露出抱歉的神色,“對不起宋姨娘,表哥陪我回家,你不介意吧?”
看似尊重,實則在朝她的心口扎刀子。
宋挽初露出大方得體的微笑:“怎麼會呢,陪俞小姐回家,才是二爺的本分。”
她越發不後悔,做出離開的決定。
這話落在梁嶼舟耳朵裡,有些刺耳,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但宋挽初已經上了車,馬車走出好遠,車簾也未曾掀動一下。
俞慧雁似乎有些懊悔,小心翼翼道:“表哥,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宋姨娘好像不高興了。”
梁嶼舟眸色漸冷,聲音也沒什麼溫度,“不必理會她。”
“表哥,你不要煩憂,我覺得,我是可以和宋姨娘和平相處的。”
俞慧雁的口吻,儼然一位寬和大度的正妻,“她若安分守已,我願意與她一同伺候表哥。”
她用含羞帶怯的眼神看著梁嶼舟,期待梁嶼舟的答覆。
梁嶼舟卻沉默良久,只用那雙深邃透亮的眼睛,看得俞慧雁心砰砰跳。
他的目光轉到她的手腕上,正紅色的瑪瑙手串,即便在陰天,也格外耀眼。
“這手串的顏色不適合你,以後別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