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林中大雨飄灑。
溼滑的山路上,司言踩著一處坡度較大的地面,準備上去。
忽然,腳下泥土一鬆,司言鞋底打滑,重重地摔在地上。
好在司言早有準備,藉著下方的一棵樹,才不至於翻滾下落。
“司姑娘,要不還是放我下來吧……”
燕龍弈看著司言身上滿是擦傷,依然一聲未吭,奮力拽住一把灌木叢站起,喉嚨有些哽咽。
“我沒事。”司言輕輕出聲,揹著燕龍弈調整了下位置,“你抓緊我,好好保存體力,別多說話。”
她左手抓著一處結實的草叢,右手緊摳住地面,用力一蹬,爬上了這處小坡。
司言穩住身形,揹著燕龍弈繼續往前行走。
燕龍弈雙手抱著司言脖子,頭輕輕擱在女子肩頭,無聲咬緊了嘴唇。
時間靜靜的,司言認真往前行走。
半個時辰過去,兩人終於到達目的地。
這是一個掩映在半山腰灌木叢裡的山洞,下有懸崖,上被茂密的樹叢和藤條遮蓋,地勢十分隱蔽。
司言進入洞中,裡面不大,但很深,曲曲折折的,一眼看不到底。
司言將燕龍弈放在一塊平地上,燕龍弈已昏昏沉沉,氣若游絲。
他嘴唇慘白,臉上毫無血色,身體好似凍僵了一般,一片冰涼。
“燕王?”司言拍了拍男人的臉,燕龍弈沒什麼反應。
“我去採點草藥,很快回來。”
話落,司言起身往外走,手腕被人抓住。
燕龍弈迷迷糊糊地抬起手,指向洞內,聲音微弱地說道:“裡面有塊扁圓形的石頭,靑褐色的,下面有東西。”
這次大戰之前,燕龍弈來這裡考察過,在洞中存放了一些沒用完的東西。
司言很快就找到了這塊石頭,推開一看,下面果然有個小洞,裡面放著幾樣東西。
一個陶罐裡面放著兩包金創藥,另外有一罈封著泥封的酒和一包鹽。
司言拿來金創藥和酒,從洞口撿了一些枯柴,揪了幾把未淋溼的乾草,又從燕龍弈身上搜出來打火石,點了火。
火生好後,司言拔出燕龍弈身上匕首,放在火上烤著。
“燕王?”
司言試著往燕龍弈嘴裡塞一塊布團,但燕龍弈牙關緊閉,已然昏睡過去。
司言撕開燕龍弈傷口處的衣物,擰開酒罈上的封泥,將酒倒在了燕龍弈大腿上。
“啊!”
一股驚痛瞬間襲遍全身,燕龍弈驚坐而起,條件反射性就要出手,發現是司言。
他痛得頭顱後仰,嘴唇張開,司言迅速將團成一團的布條,塞入了燕龍弈嘴裡。
“忍著點,我給你傷口刮毒。”
司言雖不是醫者,但身為隨時都有可能受傷的軍人,也懂外傷。
前世,她便經常給自己治傷,也有過從自己身上取子彈的經歷。
匕首燒得滾燙,刺入傷口,燕龍弈腿上一陣白煙冒起。
劇烈的疼痛讓男人身體條件反射性地震顫起來,大腿也止不住顫抖。
燕龍弈青筋暴起,五指緊緊抓著身下戰袍,才堪堪穩住身體。
汗水溼透了男人本就未乾的頭髮,喉嚨裡壓抑著低沉的痛呼。
司言面無表情,有條不紊地替燕龍弈颳著傷口毒血。
她很清楚,要做這樣的事,必須得狠下心來。
時間靜靜流逝,外面天色漸漸黑沉。
天空中的雨變成了雪,簌簌落下。
俗話說,冬打雷,雷打雪,今年冬天天氣極端,自然災害也會相應增多。
等到燕龍弈腿上的毒被刮除完畢,已是大半個時辰過去了。
司言給他傷口塗好金創藥,仔細包紮起來。
燕龍弈昏迷過去,司言也累得靠在牆壁上。
休息片刻後,司言重新起身,替燕龍弈處理身上其他傷口。
燕龍弈身上的傷實在太多了,有新傷,也有舊傷,從這些傷口,便能看出他經歷過怎樣殘酷的戰鬥。
司言一處一處,仔細給燕龍弈身上塗藥,直到兩包藥粉見了底,才終於處理完畢。
給燕龍弈整理衣服的時候,燕龍弈身上掉出一張輿圖。
司言垂眸一看,這是一張以兀鷲山為中心的輿圖。
輿圖上將兀鷲山的山脈地形,山川河谷,絕崖險地,以及三國在兀鷲山所建立的關塞,駐軍等情況,都做了詳細的標註。
有了這張輿圖,一下子就讓司言對三國局勢,以及這場大戰有了極為清晰的認識。
這一次,燕國聯合大宣對抗北芒國,也是迫不得已,因為野心勃勃的北芒國已起了吞滅兩國之心。
北芒國的第一步,是先滅掉他東南邊更為弱小的燕國。
隨後,再長驅直入,南下吞併大宣。
燕國之危迫在眉睫,燕王根本別無選擇,只能反抗。
這也是為什麼雍王背叛燕國,燕龍弈卻沒有直接退兵的原因。
因為無論退到哪裡,都始終要面對北芒國二十萬大軍。
“司姑娘救命之恩,在下無以為報。”燕龍弈不知何時已經醒來,在向司言道謝的同時,順手將輿圖收了回去。
“敢問司姑娘是哪國人?”燕龍弈輕聲開口。
“大宣人。”司言平靜地回道。
“大宣?”
提起背叛自己的盟國,燕龍弈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
“我是大宣司徒府長女司言,家父司正軒,宣威大將軍司清山是我大哥。”
“原來是司徒大人的女兒。”燕龍弈不禁有些意外。
司正軒是大宣司徒,是大宣朝堂上極少數有發言權的人。
他的兒子司清山是一名極為出色的將軍,幾年前,燕龍弈在雍王軍中見過司清山。
但現在,他對大宣沒什麼好感。
司言沒有忽視燕龍弈臉上細微的表情,她神色清冷,淡然開口:“大宣和燕國聯手對抗北芒國,如今兩國之間是盟國。”
“盟國?”燕龍弈冷嘲一聲,眼神驀地犀利起來,“大宣出爾反爾,已經背棄了燕國,燕國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司姑娘還覺得大宣是燕國的盟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