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沈家內宅已被沈韻雪整治得井井有條,宛如鐵桶一般。
內院之中,賬房重地,已由沉穩老練的玉嬤嬤接管。
玉嬤嬤原是沈韻雪生母的陪嫁,忠心耿耿,一手算盤打得精妙絕倫,將沈家進出賬目理得清清楚楚,再無人敢從中動手腳。
而寶珠,這個機敏伶俐的丫鬟,則被沈韻雪賦予了管理府中所有女使婆子的重任。
內宅上下,皆在沈韻雪的掌控之中。
至於前院,因沈明禮仍在,沈韻雪暫時按兵不動,未做任何安排。
沈明禮此人,自私虛偽,絕非善類。
若貿然出手,只怕會打草驚蛇,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眼下,她只需靜觀其變,等待時機。
這日,沈韻雪正在房中翻閱賬本,寶珠、寶玉二人匆匆走了進來,神色凝重。
“大姑娘,奴婢們最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寶珠率先開口,聲音壓得極低。
沈韻雪抬眸,示意她們繼續說下去。
“奴婢們總感覺……有人在暗中盯著咱們。”寶玉接著說道,臉上帶著一絲不安。
“哦?”沈韻雪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問道,“可曾查出是何人所為?”
寶珠點了點頭,從袖中取出一張紙,遞給沈韻雪:“奴婢們已經排查過了,這是名單,還查清楚了這些人的底細……”
沈韻雪接過名單,只見上面寫著十幾個人的名字,旁邊還詳細標註了他們的來歷、身份等信息。
她一目十行地掃過,嘴角微微勾起:“都是勇國公府的人?”
“是。”寶珠和寶玉異口同聲地答道。
沈韻雪放下名單,輕笑一聲:“無妨,留下吧。”
寶珠、寶玉二人對視一眼,皆是一臉疑惑。
寶珠忍不住問道:“大姑娘,這些人……留著他們做什麼?萬一他們對您不利……”
“放心,他們傷不了我。”沈韻雪語氣篤定,眼中閃過一絲自信,“這些人,都是容柯樾派來的。”
寶珠和寶玉更加不解了。
“大姑娘,您怎麼知道是容世子派來的?”寶玉問道。
“除了他,還能有誰?”沈韻雪反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瞭然。
“可是……容世子為何要派人監視您?”寶珠還是不放心。
沈韻雪笑了笑,解釋道:“在婚前,多瞭解我一些,也無傷大雅。”
寶珠、寶玉二人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但仍有些擔憂。
寶玉遲疑了片刻:“大姑娘,奴婢們還是不放心。您……您文武雙全,可是,那容國公府……奴婢聽說,那可是個虎狼窩啊!”
“虎狼窩?有意思!”
她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絲毫沒有畏懼之色。
“大姑娘,您……”寶珠和寶玉見狀,更加疑惑了。
沈韻雪收斂了笑容,淡淡地說道:“你們不必擔心。我嫁入容國公府,本就不是為了什麼情情愛愛。”
“那您是為了……”寶玉小心翼翼地問道。
“為了堵住某些人的嘴,好讓我專心做自己的事。”沈韻雪語氣平靜,眼中卻閃過一絲銳利。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與容柯哲解除婚約,我那個‘好爹’,還不知道要怎樣把我當做棋子,去與旁人聯姻!我倒不是怕他,只是覺得……吵,更何況出嫁後,做生意也會方便許多。”
寶珠和寶玉這才明白,沈韻雪心中早有打算。
“至於容柯樾……”沈韻雪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早有傳聞,他風度翩翩。相貌嘛,也確實不錯,至少……比容柯哲順眼多了。”
寶珠和寶玉聽了,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沈府的管家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一臉驚慌失措。
“大……大姑娘!”管家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勇……勇國公府……大夫人……派人來了!”
沈韻雪眉頭微蹙,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讓她進來。”沈韻雪淡淡地吩咐道。
管家如釋重負,連忙轉身跑了出去。
片刻之後,一個身著華服、氣度不凡的嬤嬤走了進來。
正是桂嬤嬤。
桂嬤嬤一見到沈韻雪,立刻換上了一副親切的笑容,快步走到沈韻雪面前,屈膝行禮:“奴婢給大姑娘請安。”
沈韻雪微微頷首,示意她起身。
“嬤嬤不必多禮。”沈韻雪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謝大姑娘。”桂嬤嬤站起身來,臉上堆滿了笑容。
“大姑娘,我家夫人讓奴婢給您送東西來了。”桂嬤嬤說著,從身後丫鬟手中接過一個精緻的錦盒。
“哦?是什麼?”沈韻雪問道。
桂嬤嬤打開錦盒,從中取出一件流光溢彩的衣裙。
“這是我家夫人特意為您做的衣裙。”
桂嬤嬤笑眯眯地說道,“說是您從鄉下回來,沒什麼像樣的衣服。過幾日不是要舉行馬球賽嘛,各家官宦小姐都會參加,您穿著這件衣裙,定能豔壓群芳!”
沈韻雪接過衣裙,仔細打量起來。
她一眼就看出,這是用南海鮫綃織成的流光紗。
這種料子,極其珍貴,千金難求。
沈韻雪不動聲色地將衣裙放下,淡淡地說道:“有勞大夫人費心了。”
桂嬤嬤見沈韻雪沒有表現出特別的驚喜,心中暗暗有些失望。
她原本以為,沈韻雪見到這件衣裙,一定會欣喜若狂,感激涕零。
沒想到,沈韻雪竟然如此平靜。
“大姑娘,您……您喜歡這件衣裙嗎?”桂嬤嬤試探著問道。
“還不錯。”沈韻雪語氣淡淡的。
桂嬤嬤見狀,只得說道:“大姑娘喜歡就好。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嗯。”沈韻雪點了點頭。
“管家,送客。”沈韻雪吩咐道。
管家連忙應了一聲,走到桂嬤嬤面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桂嬤嬤無奈,只得帶著丫鬟離開了。
沈韻雪看著桂嬤嬤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冷笑。
桂嬤嬤走了之後,沈韻雪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那件流光溢彩的衣裙,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
“大姑娘,這衣裳真好看!您穿上一定豔壓群芳!”寶珠一臉興奮,由衷地讚歎。
“是啊,大姑娘,這料子可真難得!”寶玉也附和道,眼中滿是羨慕。
沈韻雪卻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熱情。
她隨手將衣裙放到一旁,彷彿那只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衣裳。
“大姑娘,您……不喜歡這衣裳嗎?”寶珠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自己說錯了話。
沈韻雪搖了搖頭,輕聲道:“喜歡談不上,不過是件衣裳罷了。”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豫章郡主的請帖,確實早就送到了,我本沒打算當回事兒,卻沒想到,有人在這上面動了心思。”
寶珠和寶玉面面相覷,一臉茫然。
“大姑娘,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寶玉忍不住問道。
沈韻雪輕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銳利:“這流光紗,價值連城,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弄到的。勇國公府早就入不敷出,哪來的銀子置辦這等奢華之物?”
“這……”
寶珠和寶玉這才意識到事情似乎並不簡單。
“我倒是聽說,數十年前,三夫人高淑婷嫁入國公府的時候,其中嫁妝就有一匹流光紗,當時還惹了不少人的豔羨。”沈韻雪緩緩說道。
“看今日這衣服的成色,料子應該是放了許久了,只是通過浸染之後才又恢復了流光溢彩。”
寶珠恍然大悟:“大姑娘的意思是,這衣裳是三夫人……”
沈韻雪點了點頭。
旁人不知,這京都十有八成的裁縫鋪子,都是伍家的產業。
換句話說,也是她的。
“之前,豫章郡主的女兒悅安縣主,在咱們的鋪子裡定了一件流光紗的衣裙。”
沈韻雪繼續說道,“依照悅安縣主的性子,她一定會穿著那件流光紗裙去參加馬球賽。”
寶珠和寶玉這才明白了沈韻雪的意思。
“大姑娘,您是說,三夫人是故意送您一件流光紗的衣裙,想讓您和悅安縣主撞衫?”寶珠驚呼道。
“這悅安縣主,可是出了名的脾氣不好。若是撞了衫……”寶玉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沈韻雪冷笑一聲:“這高淑婷的心思,還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那大姑娘,咱們該怎麼辦?要不要把這衣裳退回去?”寶珠焦急地問道。
沈韻雪搖了搖頭,輕笑道:“退回去?為什麼要退回去?”
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她既然想看戲,那我就陪她好好演一場。”
“大姑娘,您……您有辦法了?”寶玉好奇地問道。
沈韻雪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自信:“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她頓了頓,又說道:“聽說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飛花令詩會,在望江樓舉辦,我倒是想去看看。”
“大姑娘,您要去飛花令詩會?”寶珠驚訝地問道,“您不是不喜歡這種場合嗎?”
沈韻雪輕笑一聲:“此一時彼一時也。”
她站起身來,吩咐道:“寶珠,寶玉,給我更衣。”
“是,大姑娘。”寶珠和寶玉連忙應道,開始為沈韻雪梳妝打扮。
另一邊,勇國公府。
容柯樾正坐在書房裡,翻閱著手中的兵書。
飛羽走了進來,躬身行禮:“世子。”
“嗯。”容柯樾淡淡地應了一聲,頭也沒抬。
“世子,屬下打探到消息,沈大姑娘要去參加飛花令詩會。”飛羽說道。
容柯樾的眉頭微微一挑,放下手中的兵書,抬起頭來:“飛花令詩會?”
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她去那裡做什麼?”
飛羽搖了搖頭:“屬下不知。”
容柯樾沉默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玩味:“有點意思。”
他站起身來,吩咐道:“飛羽,備馬,我們也去一趟飛花令詩會。”
“是,世子。”飛羽連忙應道,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