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我爺奶生了四個兒子。
大伯是包工頭，在城裡買了地，蓋了小洋房。
二伯家的土地被政府徵用，得了一大筆錢。
三伯老實勤懇工作，前些年提了新車。
我爸是老么，最窮最囂張。
我爺八十大壽，他掀翻了一桌子的菜，跪下來老淚縱橫，求伯伯們幫幫他。
可是爸爸，你應該求的人是我啊。
2、
我四歲的時候我媽生了我弟。
那時村裡的婆娘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你媽生了弟弟，就不疼你咯。」
我板著小臉叉腰反駁：「你莫要胡說，我媽最疼我。」
婆娘們笑地擺擺手：「你是個女娃，遲早要嫁出去的」
她們說得沒錯。
弟弟出生之後，我就成了邊角料。
3、
六歲的時候爸媽帶著我和兩歲的弟弟上縣城務工。
那時我爸還像個人樣，早上會騎車摩托車去外頭拉客。
我媽在家照顧我和弟弟，閒暇時做些手工編織的竹筐拿到市場去買。
那時家裡的日子過得磕磕巴巴，但也還湊合。
很快到了我了上小學的年紀。
他們倆商量過後把我送進附近一所學費便宜的私立學校。
我至今還記得那所學校僅有一幢樓，但開設了小學至初中的班級。
週一時全校師生會擠在一塊空地上。
百無聊賴地聽著講臺上的校長叨叨發言半小時。
最後在一句「解散」下悻悻然迴歸各自班級。
我上四年級的時候，我弟開始上小學一年級。
我從小睡眠淺，有時迷迷糊糊中能聽到爸媽的對話。
那晚我媽壓低聲音和我爸說：「成言馬上要上一年級了，咱們得想辦法把他送去公立學校」
「晚晚那個學校……上回我去給她報名特地逛了一圈，那巴掌大的地方連個操場都沒有。班主任那口音比我還重的嘞，咱們成言可不能上這種學校。」
許久沒聽到爸爸的回答，媽媽推了推爸爸。
「行吧，我想想辦法。」
於是他們四處湊錢找關係，大費周章終於把我弟送進了縣城的公立學校。
我去過弟弟的學校，很大。
大到我從校門口走到他的班級需要十來分鐘。
我才知道原來小學是有圖書館、多媒體教室、實驗室……
弟弟的學校一個操場都比我的學校大。
4、
那天週末我和弟弟一同出門玩耍。
臨近傍晚我喊他回家，他卻執拗地不肯走。
我嘆了口氣，一人先回了家。
回到家中，我爸正躺在床上看電視，見我回來，眼神瞥了我一眼，問道：
「你弟弟呢？」
我有些怵他，怯怯地回答：「弟弟還在玩，不肯回來，我就先……」
話還未說完，床上的男人厲聲呵斥：「閉嘴！你弟弟要是沒找回來，你也別回來了」
我低著頭，手緊緊著攥地褲腿。
可是，爸爸……
我上幼兒園的時候，你和媽媽一次都沒來接過我。
你們只模糊地告訴我家的方向在哪，
便讓三歲的我放學一個人回家。
可那天我走了好遠的路也沒能找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