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身子陡然一僵。
眼前的病房門逐漸扭曲，似是變成了深淵巨口，
隨時準備著吞噬我。
明明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
我卻不敢推開那扇門。
但聲音阻不住地如毒蛇般緊緊將我纏繞，
我聽見了一個不一樣的林清月，
一別對我有著滔天恨意的，
如記憶中所認識的那個一般溫柔的林清月。
「我喂阿許，啊～，」
「阿許好乖啊。」
「阿許別怕，我肯定會治好你的。」
「我又跟他要了兩百萬，肯定能治好你的。」
「而且，」
她的語氣又驚又喜，帶著一絲哽咽「我上次偷偷騙他做了檢查，他的心臟和你的剛好匹配！」
「你很快就會恢復健康的，阿許。」
「這就是天意，老天都覺得他欠了你要償還給你啊！」
她滿是憤恨道「都是他的錯，要不是他趁人之危，趁我跟你鬧脾氣的時候，娶了我。」
「也不會害得你心臟病發。」
「阿許，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他償清自己的罪過的！」
「我和許月也會一輩子照顧你的。」
「都是我們欠你的！」
許言聲音虛弱「阿月，謝謝你。」
「這五年你既照顧女兒，又照顧我。」
「可……他不會同意把心臟給我吧。」
「不會的。」
林清月信誓旦旦道「他會同意的。」
「所以，你會救許月的吧。」
「許月的心臟病已經很嚴重了，醫生說，她再不換心臟就活不下去了。」
「可現在只有你的心臟和她匹配。」
林清月抹著眼淚，可憐巴巴地看向我。
我看著林清月，久久未曾言語。
一切都是假的。
我摯愛的妻子，疼愛的女兒，還有五年的尋找和愧疚，
都是假的！
見我不語，林清月的臉色一變「許呈均，你什麼意思？」
「你怎麼忍心看著許月去死？」
她咄咄逼人道「你不是說，她就是你的親生女兒嗎？」
「果然都是假的，一旦真的要你為許月做點小犧牲，就開始裝死。」
「她才五歲，人生還那麼長！」
「你是人嗎？你怎麼忍心？」
許月也吼道「騙子，大騙子！」
「你怎麼不去死？！」
…….
「你怎麼不去死？！」
「你怎麼不去死？！」
兩張猙獰的面孔在我面前不斷交織，她們的話猶如一根根無形的針伴深深刺入我的心，
我咬著牙，竭盡全力才不讓自己崩潰。
甚至扯出了一抹堪稱溫柔的笑，我輕輕點頭「好啊。」
「我早就把許月當成我的，」
我加重語氣「親生女兒。」
「親生女兒生病，我這個做父親的責無旁貸，當然要救她！」
母女兩面上掩不住地洋溢著喜悅，她們只記得那個男人將重獲新生，
卻忘了他的生路，是用我的死亡鋪出來的。
這一刻，我徹底釋懷了。
手術時間一天天臨近。
從我同意那一刻後，林清月母女就再也沒有來找過我。
哪怕，我和許言的病房只隔了兩層樓，
可這兩層樓卻是我永遠跨越不了的天塹。
其實，哪怕她們來找過我一次，就會發現我早就已經出院了，
而不是在許言手術的前一天才發現找不到我了。
轉眼到了許言手術的當天，隨著手術時間的一點點逼近，
手機的震動也越發頻繁，感覺她們也急的差不多了，
是時候給予致命一擊了。
我接通電話，那邊噴湧而來無數的謾罵，
讓我的心又痛又暢快，
我輕笑出聲，既諷刺她的噁心也諷刺自己的愚蠢，
聽到我的笑聲，林清月更是瘋狂，連掩飾都忘了「許呈均，手術就要開始了！」
「你趕緊給我回來換心臟，阿許要是出事！」
「你一輩子都別想我原諒你！」
聲音刺地我頭疼，我無奈嘆了口氣「抱歉啊，我臨時反悔了。」
「就在剛剛。」
「你……為什麼？」
我笑得更暢快「當然是，」
「與希望一線之隔的時候，突然被毀掉，才最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