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姝是在豬圈醒來的。
“沈念姝，別裝死，眼睛動了就趕緊起來去嫁人！”顧天樹將包袱扔在她身旁。
“我告訴你，結婚紙已經打了，這個親你就算是死也得換，要不是我們顧家收養你，你早就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凍死了，我們養了你這麼多年，你理應報答我們。”
語氣高高在上，彷彿什麼賞賜一樣。
林玉芬的聲音也隨之而起：“念姝，事已至此也沒辦法了。陸少欽是個當兵的，軍婚離不了。”
就連一旁的狗也在叫個不停：“汪汪汪汪汪！”
“嘰嘰歪歪吵死了！”
地上的沈念姝緩緩睜開眼睛，腦子裡突然躥出一些陌生的記憶。
原主沈念姝，是烈士遺孤，父母都戰死了，補了一大筆撫卹金，每年還有補貼金，光是補貼金夠一個家庭在這個什麼都匱乏的七零年代過得不錯了。
顧家看上了這些錢和補貼，打申請主動收養原主。
他們靠著這些錢住進了縣城，吃上了白麵，還有了一份體面的工作，成了人人羨慕的雙職工家庭。
人人都誇他們心善，卻不知原主從小就開始像個丫鬟一樣伺候他們，讓她住在豬圈裡，幾平米的豬圈一半豬睡，一半她睡，夾雜著豬屎尿味，活得像個牲口，還對她動輒打罵。
就在半個小時前，離中秋節還有三個小時，剛剛洗完衣服洗完碗做好月餅劈好柴的原主回到豬圈裡，卻看見顧天樹和林玉芬帶著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走進來。
他們說那是顧芸，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她沈念姝是個孤兒。
說她頂替了他們女兒的身份活了那麼久，顧家養了她那麼多年，她應該報答他們。
原來，顧家早就找回了親生女兒，並且收養顧芸那家人有門親事，男方陸少欽是當兵的。
但是顧天樹聽說了陸少欽絕嗣不能生育，還帶了個野種拖油瓶，家裡還有好幾兄弟，窮的粥水都喝不飽。
林玉芬捨不得親生女兒去受苦，於是就要原主換親，把原主和另一個職工家庭定下的親事換給顧芸，讓原主去嫁給那個絕嗣帶娃的男人。
防止夜長夢多，兩人早就拿著戶口本去蓮花屯和陸少欽打了結婚紙。
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原主不願意，被顧天樹扇了一巴掌倒在了豬糞堆裡，一氣之下把自己活活氣死了。
現在這個沈念姝是二十七世紀的軍醫天才，當時她正在教新來的軍醫新兵，堪比輔導小學生做作業，一個生氣也把自己給氣死了。
顧天樹冷哼一聲，“你換也得換，不換也得換。”
沈念姝總算是搞清楚了狀況，還沒等她爬起來，一隻手突然朝她伸來。
“我跟你說話聽見沒，你長的耳朵是用來盛水用的還是當擺設？”顧天樹說著就要動手。
“咔嚓！！”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
顧天樹狠狠撞在了豬圈柱子上，半截手腕垂下，鑽心的疼。
“啊！”
他抱著斷掉的手腕跌在地上，顧不得沾了一屁股的豬糞，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的沈念姝。
剛剛……她單手摺斷了他的手骨嗎？
“沈念姝！你做什麼推他！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林玉芬瞪紅著眼睛，恨不得將她拆皮剝骨，她原想去扶顧天樹，但奈何他身上真的是太臭了。
顧天樹慢半拍回神。
是了，肯定是撞骨折的，那個小妮子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跟身手。
顧芸紅了眼睛，不動聲色後退了一步：“爸媽，要不我還是走吧，我去嫁陸少欽。”
顧天樹抱著手起身，“這本來就是我們顧家的親事，你才是我顧天樹的親生女兒，結婚紙也打好了，軍婚是受保護的，由不得她！”
沈念姝冷笑一聲，周身的難聞氣味讓她皺了皺眉，全身上下沾了糞水，她受不了了。
她反問了一聲，“換親？可以啊。”
說著，她音調驀地變冷，“你們先告訴我，剛剛是誰把我推倒在豬圈裡的？”
顧天樹還以為她想通了，臉色好不容易緩和了一點，聽見這話氣得臉都紅了。
都睡了這麼多年了，現在矯情什麼，要不是他們，她連豬圈都沒的睡。
“什麼豬圈不豬圈的，趕緊收拾東西給老子滾去嫁人。“顧天樹忍著吃痛的手又要過來打她。
呼——拳頭揮著風過來。
沈念姝側身一閃，逮著他那條快要廢掉的胳膊往後一壓，一腳踹在了他身上。
“嗷嗷嗷！”尖銳急促的豬叫聲響起，幾頭豬恐慌地跑開。
砰！
顧天樹一頭栽在了豬糞裡，濺起的髒水沾到了顧芸和林玉芬的褲腳，兩人嫌棄地往後退了一步。
還沒來得及退第二步，沈念姝一個腳步上前，一手壓著林玉芬的頭就按在了豬糞裡，任憑她怎麼掙扎，壓在後腦上的手都死死的壓著她。
難聞的氣味擠進了鼻腔裡，臉上說不出的黏膩，嘴巴里苦苦的，吃了一嘴的豬糞。
顧芸被這一幕嚇得瞪大了眼睛，吃…吃……吃屎了！？
眨眼間沈念姝已經朝她走過來，她想也不想轉身就要走。
不等沈念姝追上來，腳下一滑，突如其來的失重感，眼睛驚恐地又瞪成了銅鈴。
噗呲一聲，她就自己栽到了骯髒的糞堆上。
“啊啊啊啊啊！”顧芸的聲音響徹了整個院。
顧天樹這才反應過來，他竟然被一個小賤丫頭弄到了糞水裡。
林玉芬倒在他身旁，他下意識想去扶起他的媳婦，可對上糊了一臉黑坨坨的面容時，手又縮了回去。
林玉芬瘋了似的起身，“小賤蹄子，反了你了，我要殺了你！！”
沈念姝一個掃堂腿，又讓她重新栽了回去。
“既然你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那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的。”
整整齊齊的吃屎去吧。
動靜驚動了周圍的鄰居，不多一會院子裡就走進來一群人。
看著幾人身上的狼狽，還有受驚躲在一旁的豬，眾人臉色難以形容，只默默退了幾步。
林玉芬看著院子裡這麼多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底氣，吃定了有人撐腰一樣。
叉著腰就準備說話，“大家來得……”
話沒說完突然被沈念姝搶了去。
“大家來得正好，我爸媽找回了親生女兒，就要我跟姐姐換親，讓我去嫁人，我不願意就打我關在豬圈裡打。”
林玉芬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你別惡人先告狀，誰打的誰？”
眾人看了一下，幾人身上都狼狽，要說誰打誰還真看不出來。
沈念姝手一指，像是聽不懂她的反諷，“你和爸還有姐姐打我啊。”
林玉芬噎的差點一口氣上不來，誰問她了，聽不懂她的話嗎？
“你！那你說我們打你，為什麼我們身上這麼狼狽？”
沈念姝眨了眨眼睛，“因為我沒有聽你的話乖乖站著捱打，我會跑啊，你們抓不住我就摔著了。”
“平時讓我睡豬圈就算了，但是你們……”說著，沈念姝哽咽了一下。
“你們要把我打死在豬圈裡，我怎麼能不跑，我要是死了，我的親生爸媽在天上看著會很難過的。”
就在此時，天上突然轟隆了一聲。
這下眾人都看清了，上天都動怒了。
他們鄰居十幾年了，多少都知道平日裡顧氏兩公婆對這個孩子不太好，時間一久都快要忘了這是烈士遺孤了，當年還是他們打申請求著要收養的呢。
“我說顧家嫂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麼能不問念姝的意思，說換親就換親呢。”
“就是，念姝這孩子都不願意，還是換回來吧。”
“沒錯，怎麼能這麼欺負英雄的孩子。”
“就該換回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林玉芬心下一急。
“不能換！結婚紙已經打了，軍婚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