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和他們不熟,我信不過他們”,宋婉清淡淡的開口,她看了眼張伯,有些無奈,這張伯這麼大年紀了,竟然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這樣的老好人性格,在這亂世裡,早晚要吃虧。
張伯沉吟了片刻,重重點頭,“你說的對,到底不是一個村的,心不能往一處使勁,他們還不知道這木耳能吃,咱們還是要避著一點,否則,都被他們摘了去,咱們反而吃不上了。”
宋婉清好笑的點了點頭,這張伯在有些事情上糊塗,但在吃的上還是很精明的。
正值晌午,陰沉的天終於出現了點陽光。
宋婉清找了個偏僻的地方,把孩子們都趕了下來,然後將採來的木耳都放在了推車上曬著。
她在四周環視了一圈,發現這裡並沒有野獸的足跡,心裡便安心了下來。
林書勇帶著張昌平在附近撿了一些可以點燃的乾柴乾草,張伯吹了火摺子,生了一堆火。
宋婉清依舊按照昨天的方法,炒了一頓木耳,煎了饃饃和鍋貼,張伯和幾個孩子吃的倒是香,可宋婉清卻吃膩了。
她必須得抓緊找點其他的吃的,否則就靠吃木耳走出大山,嘴巴都要薄一圈。
宋婉清將最後一口饃饃艱難的塞進嘴裡,然後道:“你們在這裡待著,我出去轉轉,看看能不能打到野雞什麼的。”
張伯嘆了口氣,“這幾年連年天災,山裡的野雞早就被抓光了,估摸著這山裡只有躲在深處的野豬,黑熊那種猛獸了,三丫他娘,你就別費功夫了,咱們採了這麼多的木耳,足夠吃到出山了,到時候朝廷說不定會給咱們賑災的糧食的。”
林書勇一聽到猛獸兩個字,小臉變了神色,連忙道:“娘,你別去了,我們不吃野雞,只要吃木耳就夠了,是不是,弟弟?”
林書元對宋婉清心有懼怕,不敢抬眼看她,悶悶的嗯了一聲。
看著幾個人望著她的眼神,宋婉清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張伯,我的丈夫死在了戰場上,你的兒子也死在了戰場上,你沉下心來好好想一想,現在邊關連年打仗,倭寇不斷的侵佔城池,這些年連年的大旱,朝廷怕是連軍營的糧草都湊不齊,怎麼會給我們這些難民糧食?”
張伯表情凝重,沉默著沒有說話。
宋婉清繼續道:“朝廷不僅不會給我們賑災的糧食,還會讓我們去三千里外的衢州乞討,一方面可以保證其他的州城的經濟不會受到難民的影響,另一方面可以方便管理,但最根本的目的,就是讓我們這群難民在路上死個乾淨。”
她本不想說的,但看見張伯一點都意識不到事態的嚴重性,便也不打算藏著掖著了。
盼頭在未雨綢繆面前,已經不算什麼了。
“你是說真的?”張伯臉色徹底變了,眼中流露出恐懼。
三千里地,先不說其他的,他根本就沒有足夠撐到衢州吃的糧食。
他張了張嘴,半晌才吐出幾個字,“你是怎麼知道的?”
宋婉清胡謅道:“是我丈夫在邊關救下的一個士兵寫信告訴我的,張伯,如果你信我,咱們現在就要準備足夠的吃食,否則在衢州的路上,就算僥倖沒碰到流匪野獸,也會因為糧食不足,餓死在半路上。”
張伯嚥了一下口水,看了一眼坐在石頭上擺弄著草編螞蚱的孫子,眼神逐漸變得堅定,“三丫他娘,是我想的太天真了,我跟你一起去,咱們必須在這山裡儘可能多收集點糧食,日後,若是你有需要我做的事情,我這個老東西,就算拼了這條命也會替你辦成。
他年輕的時候沒少跟著村裡人進山採摘打獵,在這裡收集食物,總比去別的地方要便宜許多。
宋婉清搖了搖頭,“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好,孩子們自己留在這裡不行,張伯你帶著孩子在附近多采一些木耳,讓孩子們也動起來。”
“那你多加小心,對了,你等一下……”張伯拿起地下放著的包裹,從中找出一把匕首,遞給送宋婉清,“這是我給我兒子準備的生辰禮物,可惜沒有用上,你拿著它,關鍵時刻可以防身。”
宋婉清接過,匕首壓在手裡的感覺沉甸甸的,她驚訝得瞪大眼睛。
張伯笑了笑,“這可是我請城裡的鐵匠用最好的鐵打的,花了不少銀子呢……”
他欲言又止,沒在說下去,臉上有些失落。
宋婉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張伯,人活著就要向前看。”
張伯點頭,擺了擺手,示意她快去吧。
宋婉清又囑咐了林書勇幾句,這才往森林深處走去。
張伯說的對,這野雞肯定是多半都被人抓沒了,她若是想找點肉吃,就只能將目光放在躲在森林深處的野獸身上。
她掂了掂手中的匕首,有了這個,捕一頭野豬,對她來說不算難事。
她一路做好標記,深入林中。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道沉重的跑步聲,宋婉清連忙躲在一個粗壯的大樹後面,探出頭謹慎的觀察。
只見一個十五六歲衣衫襤褸的男孩,正拼了命的在森林中奔跑,在他的身後緊緊跟著一頭長著獠牙的野豬。
宋婉清有些奇怪,野豬這種動物,只要不去招惹它,它基本不會主動的攻擊人,像眼前這種狂追的情況更是極少。
她狐疑的目光在男孩身上掃過,這才發現那男孩懷中竟然抱著一頭野豬崽。
眼瞧著那發了狂的野豬已經快要追上他,他卻依舊抱著豬崽不鬆手,只是不斷拼命的跑著。
宋婉清眸子微眯,如今這頭大野豬專心的追著男孩,對她來時候,倒是一個好時機。
她握緊手中的匕首,這弓著腰,步伐飛快的跟在野豬背後。
就在那野豬的獠牙即將刺入男孩後背的那一刻,她飛身上前,手中的匕首用力刺入野豬的後脖頸,而後藉助慣性,往後一劃,鮮血從傷口中噴湧而出,野豬哀鳴一聲,登時倒地不起。
男孩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緊緊閉著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好半晌,卻都沒有獠牙刺入身體的痛感,耳邊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睜開眼睛吧,你沒事了。”
宋婉清擦乾淨臉上的血跡,目光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男孩,他的頭髮亂糟糟的披在肩膀上,漏出來的腿部手臂可以清楚的看清楚肌肉的走向,看樣子,是個經常幹活的。
男孩睜開眼睛,看清楚面前一身血跡的女子時,愣了一下。
宋婉清用手捧起地下的雨水抹了把臉,低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哪個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