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田娜?”曉涵微微張了張嘴,輕聲喚道。
“叫我娜娜就行啦!來,試試這件衣服,比我的小一個尺碼,我瞅著你穿上準合適。”
田娜一邊熱情地說著,一邊從庫房裡利索地拿出一套工作制服。
還沒等曉涵回過神來,田娜就已經手腳麻利地幫她把衣服往身上套了。
“我就說嘛,肯定合身!不過曉涵姐,你也太瘦了吧!”
田娜拉過曉涵的手,輕輕捏了捏,滿眼心疼地說道,
“你瞧瞧這胳膊,哪有幾兩肉啊!到底是遭了啥罪,才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曉涵望著田娜那滿是關切的神情,心頭不禁微微一顫。
多久了啊,都不曾有人用這般真誠的目光注視自己,向自己傳遞關懷之意。
遙想往昔,自己功成名就之時,四周盡是虛偽的讚美,那時年少懵懂,哪能識破那一張張笑臉背後隱藏的利益算計。
可自打那樁變故之後,一切都天翻地覆,前一刻還不絕於耳的讚美,瞬間化作鋪天蓋地的唾罵。
自己聲嘶力竭地想要辯白,卻被無數條惡毒的詛咒徹底淹沒。
曾經簇擁在身邊的鮮花,仿若一夜之間被施了詭異的魔法,變成一群張牙舞爪的禿鷲。
那些人在自己身上索取過諸多好處,如今見無利可圖,便毫不留情地與自己劃清界限,生怕沾染一星半點自己身上所謂的“汙名”,玷汙了他們身上那華麗炫目的羽毛。
記憶的閘門一旦開啟,往事便如潮水般洶湧襲來,讚美聲、崇拜聲、謾罵聲、詛咒聲……各種聲音交織迴盪在曉涵耳畔,眼前的視線也仿若被一層厚重的迷霧所遮蔽。
田娜眼睜睜看著曉涵換著衣服,突然就僵在了原地,緊接著,豆大的淚珠簌簌滾落,這可把她嚇得不輕。
驚慌失措的田娜,滿心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手忙腳亂地趕緊用手幫曉涵擦拭淚水,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
“曉涵姐,你咋哭了呀?是不是我說錯啥了?我這人笨嘴拙舌的,老闆常唸叨我是個大蠢貨,要是我說了啥你不愛聽的,你千萬別往心裡去啊。”
一句句帶著不安與愧疚的道歉,宛如一陣清風,吹散了曉涵耳邊嘈雜喧囂的過往回憶。
望著眼前這張寫滿歉意與惶恐的臉,曉涵抬手輕輕揩去眼角的淚花,隨後,她緩緩走上前,伸出雙臂,溫柔地環抱住田娜。
“不怨你,是我的緣故,沒事兒的。”曉涵輕聲說道。
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田娜,雙手尷尬地懸在半空,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往哪兒放。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緩緩將雙手搭在曉涵背上,輕輕環抱住對方。
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曉涵的長髮,田娜仔細一瞧,心猛地揪了一下,遠遠望去還柔順秀麗的長髮,湊近了才發現竟如此乾枯毛糙,她實在難以想象,眼前這個身形嬌小的姐姐到底承受過怎樣的苦難。
“沒事兒了,沒事兒了,都過去了!”兩人就這樣靜靜相擁了許久,直到曉涵平復了心情,才慢慢鬆開田娜。
曉涵眼角那尚未褪去的微微泛紅,無聲地印證著她方才內心的洶湧波瀾。
“不好意思啊,娜娜,讓你受驚了!”曉涵努力擠出一抹略顯牽強的笑容,試圖安撫受驚不小的田娜,“我挺好的,真沒事兒。”
見曉涵恢復了常態,田娜這才如釋重負地大大鬆了一口氣,抬手直拍自己胸口,說道:“曉涵姐,你可嚇死我了!對了,剛剛宋哥找好地方了,發了定位過來,讓咱們過去呢。”
言罷,田娜拉著曉涵快步走出庫房,順手將那塊寫有“暫停營業”的牌子擱在吧檯上,徑直帶著曉涵出了門。
“欸欸欸,咱們就這麼直接走啦?店裡還有客人呢!”曉涵瞧著田娜這風風火火的舉動,面露疑惑之色,不禁開口問道。
“這些人可都是熟客,樓上的自習室都是辦了卡的,樓下的閱讀室呢,基本就是個簡單的休息空間,免費開放的……放心吧,沒事兒的!”
田娜一邊解釋,一邊將一個頭盔遞給曉涵,
“反正以後你慢慢就熟悉啦,路上再跟你細說,那家餐廳離得不遠,咱們騎電動車過去就行。”
沿著沿海綠道,兩人同乘一輛電動車,迎著海風徐徐前行,奔赴目的地。
時近六月初,空氣中已然能捕捉到些許夏日的燥熱氣息,海邊的浴場也隱隱顯露出未來幾個月的熱鬧繁華之景。
沿街時不時冒出幾家售賣趕海小工具的店鋪,錯落分佈,給這條街道增添了幾分海濱特有的煙火氣。
此時正值午時,街邊店鋪裡飄出的飯菜香氣,與鹹鹹的海風相互交融,竟讓人莫名地心生愜意之感。
今日是個難得的大晴天,極目遠眺,湛藍的天空與浩渺的海面在天際盡頭連成一片,美不勝收。
曉涵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未曾感受過這般悠閒自在、舒適愜意的時光了。
她下意識地輕輕抱住田娜的腰,臉頰貼緊田娜的後背,靜靜地欣賞著海面上方翱翔的海鷗,心底暗暗思忖:它們的世界一定純淨而無憂吧。
感受到後座傳來的細微動靜,田娜心領神會,悄然放緩了車速,悠悠然行駛在沿海道路上,盡情享受著這午後寧靜而美好的片刻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