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概是顧承景悲憤交加的模樣太過駭人,下人根本不敢阻攔,他提著劍一路衝進公主府,眼中只有一個訊息:他今日,要孟延禮的命!
他的眼睛早已被血絲染得通紅,像是隻發狂的野獸,沒有了任何顧忌。就在他闖進孟延禮的院子時,江紀棠出現在他面前,顯然不會任由他傷害孟延禮。
“承景,你管家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他不過是一個奴才,不值得你如此。”
顧承景徹底崩潰,衝上前冷冷看著她。“他不是奴才!他是我的親人!你讓開,今日我一定要殺了孟延禮償命!”
江紀棠攔住他,“顧承景,這件事是延禮的錯,可他不是故意的。”
他流淚笑出聲,“不是故意的?你告訴我他如何不是故意讓人將何伯五馬分屍,如何不是把何伯屍首丟去亂葬崗?何伯辛勞一生,他犯了什麼錯,要受這樣的懲罰?你說啊!”
似乎是第一次看到顧承景痛苦成這樣,江紀棠瞳孔微微顫了顫,卻還是不肯鬆口,“總之,我不會讓你傷害延禮。”
顧承景的怒火幾乎將他整個人燃燒,“事已至此,你還要維護他?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今日我一定要他償命!你若是不肯,我便去陛下面前請旨!”
江紀棠的臉色越來越沉,她沒再說話,只是沉默著走到顧承景面前,用身體逼近他的劍刃。而後,迎著他震驚的眼眸,任由利刃一寸、一寸、又一寸狠狠插進自己的胸口。
“這樣,夠了嗎?你非要他以命償還,那我……來替他還!”
鮮血四溢,顧承景握住劍柄的手一僵,目光也變得痛苦悵然。“江紀棠,你就那麼愛他?”
她胸口一片血色,意識已經有些迷糊,卻還是咬著牙毫不猶豫地回答。“是!”
顧承景笑出淚來,加重了手中的力氣。“好,那你便替他還!”
正要將劍刺進她胸口深處時,身後忽然衝出一大群侍衛,狠狠將他打暈在地。
醒來時,他已被押進冰冷的水牢。水牢向來是懲罰窮兇極惡的罪犯,齊腰深的水裡滿是毒蟲鼠蟻,常人看著便能嚇昏過去。而他,在裡頭被關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被人拉出來。
江紀棠披著披風,面色蒼白地站在他面前,“之前是我昏迷了,侍衛們看你傷了我,不知原委,才把你抓了進來。我會讓人好好安葬何伯,你也不要再提一命償一命的事,刺殺長公主乃是死罪,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你和延禮,兩人和平共處,不要再生事端了。”
和平共處?莫生事端?他笑了。
他抬頭看著這個自己曾經最想娶的女子,沒有告訴她自己不會再娶她的事實,只是平靜地開口道:“長公主殿下,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你嗎?”
她薄唇微微一顫,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又聽他道:“因為,你和別人都不一樣。小時候,我因為武將之子的身份,被那些貴公子欺負,你護在我面前,說我的父兄在戰場上拼命,我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有資格站在皇權富貴的最中央。在國子監的時候,我字寫得不好,你就一筆一劃地教我,從來沒有嫌棄過我笨。我因為練武受傷,你就翻牆出去給我買喜歡的栗子糕。父兄都不在京中,你是第一個如此護我的人。或許,這些事你早就不記得了,它們對你而言無足輕重,卻讓我為此愛了你十多年。現在想想,你當初對我施以援手,大概也只是隨手為之,只因你是長公主,你要仁德,對待忠臣之子唯有如此行事,所以後來我們訂了婚約,你開始躲我,對我變得冷淡,後來有了孟延禮,你對我更是隻剩厭惡,是我會錯了意,愛錯了人……”
他笑了笑,眼底卻冰冷無比。“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喜歡你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臟。“這裡,一點你的痕跡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