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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媳婦,昨天買的定勝糕我放桌子上啦,你記得吃哦。”

喊了一聲,李富貴就揹著竹簍大步流星地走了。

一邊走,竹簍底部的鈴鐺就響一下,就跟李富貴這個人一樣,咋咋呼呼的,永遠沒個安靜的時候。

沈玉棠站在門口,看著李富貴離開。

他想,大概是因為他不想欠李富貴的,所以在李富貴收下竹簍的時候他才會覺得鬆一口氣吧。

再過兩三個月,他的傷應該就能痊癒了。

到時候他想安心地離開,不想虧欠李富貴任何東西。

想到這裡,沈玉棠回過頭去,望向桌上的定勝糕。

依舊是聚雪居的。

沈玉棠慢慢地蹙起了眉。

思索片刻,沈玉棠嘆了一口氣。

罷了,先療傷再說。

如今他修為盡失,貿然動手只會打草驚蛇。

倒不如就讓對方覺得他真的失憶了,跟一個鄉野村夫在一起了。

沈玉棠心中盤算好計劃,一如既往,拆開外面的那一層油紙,然後將裡頭的糕點隨意地丟到了窗外。

一個月後

小矮坡旁的柳樹上的嫩芽已長成綠油油的嫩枝條兒,隨著溫和的春風搖啊搖。

這時候,不遠處響起陣陣清脆的鈴鐺聲。

鈴鐺聲蕩啊蕩,隨著風飄入小矮坡旁木屋的廚房裡。

沈玉棠聞聲從廚房走出來,手裡端著剛出鍋的清炒藕片,抬眼望去。

院子木門被推開,那穿著黑衣的少年揹著竹簍哼著曲快步走了進來,走一步,竹簍下的鈴鐺就響一下。

“媳婦!我回來啦!”

李富貴一看見沈玉棠就高興地跑了過來,還來不及說他好想沈玉棠,他就被沈玉棠手上端著的菜吸引了注意力,眼珠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饞得口水快要從嘴角流下來,“今天吃藕片啊!”

沈玉棠早對李富貴這一看見吃的就走不動道的樣子習以為常,言簡意賅,道,“洗手,吃飯。”

李富貴雖然真的很饞,但還是乖乖地跑去洗手了。

沈玉棠彎身把菜放到木桌上,李富貴洗完手跑回來了,沈玉棠下意識地盛了碗豆腐湯想要遞給李富貴。

這時候,沈玉棠忽然覺得不對勁。

這一個月來,他似乎每天都在給李富貴做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真是李富貴媳婦呢。

起初的確是李富貴做飯,但李富貴廚藝實在不行,沈玉棠硬著頭皮嚐了一次,當天晚上內傷就發作了,難受得他一夜未眠。

於是,沈玉棠為了自個身體著想,後來就親自下廚了。

他沒想到,這一做就是一個月。

更沒想到,他竟然已經習慣這種日子了。

沈玉棠心中大驚,立馬將遞給李富貴的碗又收了回去。

李富貴茫然地看著沈玉棠,眨了眨眼。

眼睛烏溜溜的,像是寶石。

沈玉棠覺得他這個行為有些許怪異,但他依舊強行維持著臉上那十年如一日的冷漠,面無表情地把碗放到了自己手邊。

李富貴雖然不懂,但他也沒有生氣,他想媳婦肯定是累了,於是,他第一筷子夾了片藕放到沈玉棠碗裡,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小尖牙,“媳婦辛苦啦!”

沈玉棠,“……”

雖然但是,他覺得上山摘草藥又下山去烏月鎮上賣再跑回來的李富貴辛苦一點。

但沈玉棠什麼也沒說,默默地吃飯。

吃飯的時候,李富貴一直在跟沈玉棠分享著他今天的趣事。

例如他今日個在山上看見了一隻松鼠,長得特別好看,毛茸茸的,一看見他嚇得扭頭就跑,還掉了一路松果。

最後李富貴又爬上樹把松果給松鼠還回去了。

李富貴下山準備去烏月鎮的時候碰上了坨坨村新搬來的一箇中年男人。

原來那個男人是個大夫,姓苗,正準備在村裡開醫廬,打算跟李富貴買藥草。

李富貴一聽,這是好事啊!

之前村裡是沒有郎中的。

生病得去鎮上找郎中看。

山腳下住著的虎子就是因為半夜發熱,村裡沒有郎中,等虎子爹孃借了輛牛車送虎子到鎮上看郎中,虎子就因為來的太遲,燒壞了腦子,智力還不如三歲孩童,李富貴每次從虎子家經過,就看見虎子被用鐵鏈拴在院子裡自己和泥玩,瞧見李富貴就喊他哥哥討糖吃。

李富貴想,村裡要開個醫廬,那小孩生病再也不會因為鎮上路程太遠而耽誤病情了。

所以李富貴就以低價把藥草賣給了苗郎中,還答應了以後都會繼續給苗郎中送藥草。

沈玉棠聽著,表面上默不作聲,心裡倒是罵了句笨。

哪有人有錢不賺的?

村裡的其他人與他何干?

晚上

沈玉棠就著燭光看詩集,李富貴困得要死,揉著耷拉的眼皮貓著身子鑽上搖椅裡的被子裡頭,在被子裡像蛆一樣蛄蛹了一會,最後冒出來個雞窩一樣亂七八糟的腦袋。

李富貴探頭望向沈玉棠,見沈玉棠天天捧著那本舊詩集看,李富貴強忍著睡意,問道,“媳婦,你每天都在看那本詩集,裡頭寫了什麼啊,你看的這麼入迷。”

“你好奇?”

沈玉棠撩起眼皮來望李富貴。

李富貴點了點頭。

其實他也不是好奇裡面寫了什麼,就是好奇媳婦喜歡什麼而已。

媳婦每天閒時就會捧著那本書看一會,肯定是喜歡。

沈玉棠合上書,遞給李富貴,“給你看。”

“媳婦,我不識字呀。”

李富貴抱著胳膊趴在搖椅上,用請求的眼神看著沈玉棠,“媳婦,你能不能念給我聽呀?”

“……”

沈玉棠受不了李富貴撒嬌。

一個大男人,撒嬌像什麼樣?

“你不識字,就算念給你聽,你也聽不懂。”

沈玉棠一邊說著,一邊皺著眉低下頭去,翻開了書,“這裡頭有上百首詩,一一念太長了,我挑一首簡單的念給你聽。”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沈玉棠的聲音很好聽,冷清如碎玉,是李富貴聽過最好聽的聲音。

聽著那個聲音,李富貴哪怕聽不懂那是什麼意思都覺得很開心。

聽著聽著,李富貴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之後一連好幾晚,臨睡前李富貴都求著沈玉棠給他念詩聽。

沈玉棠總是一邊皺著眉嫌李富貴麻煩,一邊翻開書,然後找出最簡單的一首詩念給李富貴聽。

其實他是打算唸完就給李富貴解釋詩的意思的,只不過每一次一首詩唸完,李富貴就已經睡著了。

沈玉棠合上書,望著搖椅上呼呼大睡的李富貴嘆氣,被子從李富貴身上滑落,掉到地上。

沈玉棠當作沒看到,放下書,吹滅了蠟燭,然後脫了外衣上床了。

剛躺下,沈玉棠思索了一會,還是坐了起來,朝李富貴的方向看了一眼。

李富貴依舊睡得香沉,完全沒有發現到被子滑落到地上,大半身子都暴露在空氣中。

春天日暖夜涼,不蓋好被子第二日肯定會著涼。

到時候又得他照顧。

為了不給自己添麻煩,沈玉棠面無表情地抬起手,控制著靈力輕輕將被子從地上托起來,撣去上面的灰,再動作輕柔地蓋回李富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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