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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京城,定遠侯府門前。

沈漸愉衣衫破碎單薄,臉色蠟黃暗沉,她抬頭看著眼前高大闊氣的侯府,恍若隔世。

身上隱隱作痛的傷在提醒著她,自己不過是侯府的一顆棄子。

若非換囚,她只怕還在叛軍中受辱。

去年臘月,藩王叛亂攻到京城,一路燒殺搶掠,家人匆忙向外逃去,她卻被堵在逃亡的馬車前面,無一人願意伸手拉她一把。

馬車上有父母兄長和養姐沈沁的位置,連門房小廝的位置都有,卻偏偏沒有她的。

三個月來,她顛沛流離,幾次險些被迫害,若非心中強烈的恨意支撐,她只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回侯府,一為再見祖母,二為奪回祖父留給她的一切!

沈漸愉黝黑的眸子異常清明果決。

思緒間,一陣腳步聲傳來,沈漸愉抬眸望去。

一身緋色綢緞衣袍的男子從侯府走出,他身上綴著一把長蕭,身姿挺拔,盡是謙謙君子的模樣。

“愉兒,你居然自己找回來了?”

是她的大哥,沈文恆。

沈漸愉打量他。

三月不見,沈文恆更是意氣風發,絲毫沒有拋棄她的愧疚不安。

不過,她也不在乎了。

從她在叛軍鐵蹄下掙扎,而她的父母哥哥們,卻在馬車上悉心呵護受驚的沈沁時,她就決定不要他們了!

見向來乖軟的沈漸愉遲遲不語,沈文恆這才注意到她慘狀,瞬間心疼不已。

“這段時間你去哪兒了?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大哥急壞了!”

沈漸愉聞言心中嗤笑。

惺惺作態!

當初離她最近的就是沈文恆,只要一伸手就能將她拉上去,可卻選擇了視而不見,如今卻對她關懷備至。

沈漸愉知他性格自負,平日雖帶著溫柔的面具,可若有人反駁他就會瞬間翻臉。

她還未見到祖母,不想浪費時間與他爭執。

沈漸愉聲音沉穩:“在叛軍中顛簸流離,自然是無法聯繫家人的。”

發覺妹妹語氣沒了從前那般嬌糯,沈文恆心裡一顫,可聽到“叛軍”二字,他欲安慰沈漸愉的手猛然頓住。

她……她丟了這麼久,是不是早就被人糟蹋過了!

沈文恆瞬間眼眶猩紅,顫著胳膊去牽沈漸愉的手,聲音顫抖。

“愉兒,回來就好,快和哥哥進去,進門再說。”

誰料她卻躲開。

沈文恆手一空,心頭劃過一絲不悅,可想起她的經歷仍耐著性子。

“愉兒還是在怪我對不對,當初是哥哥不好,沒顧得上你,可安頓下來之後家裡一直在派人找你,當初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你應顧全大局。”

“等你長大便能理解了,大哥不怪你氣我,只是你不應該得知沈家回京之後這麼久才回來,大哥一直都很擔心你。”

他語氣愧疚,可話裡話外分明是指責她沒立刻回家自私任性!

他是怎麼敢說出這種話的?!

她被丟在叛軍中掙扎時,心中是何等恐懼絕望,險些被逼死。

後來輾轉各處,看著其他俘虜陸續被接走,她心裡還盼望著父母兄長來接她。

可從日出等到日暮,等到大雪都消融,她仍是沒見到家人的影子。

她心中對定遠侯府僅剩的渴望也被斬斷。

沈文恆說他們在找到自己,若是當真有心,怎麼會找不到自己就在叛軍俘虜裡面。

沈漸愉掩下心中恨意,抬眸看他:“小沈大人如此惦念我嗎?”

“那是自然!”

沈文恆焦急點頭。

沈漸愉卻突然笑了,笑他滿嘴親情謊言,事到如今還當她是小孩子般哄騙她。

這一笑讓沈文恆的心都揪了起來。

他以為這次相見,她還會和以前一樣親暱的拉著他抱怨外面的恐怖,求他安慰。

可萬萬沒想到她居然疏冷至極,再無以前的乖巧,彷彿他只是個陌生人一般。

她在外面,到底被多少人糟蹋過?

怎會同從前判若兩人?

沈文恆心臟鈍痛,喉嚨酸脹到幾乎無法發聲。

“愉兒,不管在外面發生了什麼,大哥都會待你如初的。”

只要他好好疼她寵她,她還是定遠侯府最尊貴的嬌嬌女娘。

他聲音喑啞:“爹孃都很想你,現在不在府中,大哥讓人去叫他們。”

叛亂過後,沈沁被嚇壞了,爹孃為了給她壓驚,見她今日能下床,帶著她出去逛街了。

而且沁沁受驚,身邊缺不了人手,所以也沒怎麼用心找沈漸愉。

沈文恆知道這事不能和她說,免得她多想。

“嗯。”

沈漸愉神情淡漠,毫不期待沈文恆口中的爹孃想她,自顧自的進了侯府。

不在府中……應該是陪沈沁去玩了吧。

以往都是如此,侯府夫婦為了哄沈沁開心,冷落過她無數次。

從前她還會失落和羨慕,可現在她不在乎了。

進了侯府,沈漸愉抬眸打量,看來叛軍沒來得及搶呢,侯府比起曾經更加奢華了。

沒走幾步,沈漸愉聽見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

“愉兒!”

她腳步一頓,她的母親聶嵐。

聶嵐泣不成聲:“愉兒,這陣子你去哪兒了,娘很擔心你!”

沈漸愉眸子銳利。

那天她和聶嵐是在同一個馬車上的。

車門合上的一瞬間,她看到聶嵐抱著沈沁,滿臉的失而復得,喜悅到甚至還忘了她這個親女兒。

如今哭成這樣,又給誰看?

沈漸愉不著痕跡的後退一步,讓聶嵐撲了個空。

聶嵐猛然一窒,哭聲更大了:“你過來讓娘抱抱啊,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娘抱你了,連娘抱著你姐姐的時候你都要在旁邊等著,你是不是還在生孃的氣啊,乖女!”

聶嵐一臉心疼的看著沈漸愉,這可是她的女兒啊,怎會落得這般田地!

沈漸愉低頭斂下情緒,啞聲道:“我身上髒。”

“傻,為娘怎麼會嫌棄你。”

聶嵐雖是這樣說著,可擁抱的動作卻變成了拉手。

“瘦了,黑了。”

“好在回來了,以後咱們一家人還能在一起。”

剛逛街回來,小女兒就失而復得,雖說有些不堪,可她還是開心的。

旁邊的父親沈適州也紅了眼眶。

“回來了就好,不管你現在名聲如何,都是我定遠侯府的女兒。”

沈適州稍微一想自己小女兒在叛軍中三個月,就知道她經歷了什麼。

失了清白也沒事,大不了陪些嫁妝,仍能嫁個窮稟生做正妻,多熬幾年,說不準也能出頭了。

至於莊家那邊的親事,怕是不能了。

“名聲?”

沈漸愉扯了扯唇,“重要嗎?”

他們將她遺忘的時候,想過名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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