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霜坐在桌前，將碗挪到自己面前，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周荷順勢坐在旁邊，打量起這個大嫂，和傳聞中一樣，長得漂亮，那指頭就像蔥白似的，嫩生生的。
一看就是從來沒有幹過活的樣子。
也不知道娘和大哥看上了她什麼，難道就是這張臉？不過不能幹活，倒是比不上她能幹。
周荷心裡有些得意。
“嫂子，聽說你之前生活在京城？”
蘇雲霜淡淡點頭，這也不是什麼秘密，自打她坐著馬車回來，周圍村子裡幾乎都知道。
“那，嫂子肯定見過很多稀罕的東西咯？”那可是京城，皇帝都住在那裡，是天底下最繁華的地方。
蘇雲霜歪著腦袋仔細想了一會兒，然後搖頭，稀罕的東西？什麼算稀罕的東西？
她因為那場意外，嗓子壞了之後，就不怎麼出門了，至於伯府內，也沒有多稀罕的東西。
不過是人多一點，規矩嚴一點，吃穿好一點而已。
蘇雲霜是真的沒有覺得有稀罕的東西，但是周荷明顯不是這麼想的，她覺得蘇雲霜是看不上自己。
“那嫂子從京城來的，不知道嫁妝都帶了些什麼？能不能讓我開開眼界？”
剛才轎子回來的時候，她可看得仔細了，轎子後面可沒有幫忙抬東西的。
至於蘇雲霜本人？身上更是除了那身衣服，連塊多餘的布都沒有。
蘇雲霜只覺得嘴裡的面都不香了，她沉默後，再次搖頭。
蘇家，沒有給她準備嫁妝……
周荷連忙捂著嘴，眼裡滿是看熱鬧的興奮，“啊？嫂子家裡竟然沒有給嫁妝嗎？可是，咱家給了二十兩聘禮呢！”
二十兩聘禮，光是想到這個銀子，她就心裡滴血。
那都是李家的錢，如果沒有娶蘇雲霜這個金疙瘩，剩下的錢最後都是要分給她和夫君的。
現在好了，都給了蘇家，一分錢都沒有帶回來，真是肉包子打狗。
蘇雲霜徹底吃不下碗裡的面了，她抿緊了唇，面無表情看回去。
“嫂子吃這麼點就飽了啊？”周荷看著她放下筷子，心裡有點痛快。
嘖，一文錢的嫁妝都沒有帶回來，吃什麼白麵啊！
不過，一番試探下來，周荷算是大概摸清了蘇雲霜的脾性，軟和好說話，也不紅臉。
當然，就算不高興也沒辦法回嘴。
最主要的是，她沒有自己帶的嫁妝多，自己還給李家生了兒子，比她早進門，雖然她是大嫂，但是自己的腰桿可比她要硬挺。
周荷端著幾乎沒有怎麼動過的麵碗，滿意起身，以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語重心長勸道：
“嫂子，你可不要怪我多嘴，嫂子你還是儘早給李家生個大胖孫子的好，爹孃可惦記著呢。”
蘇雲霜眼睛微微睜大，就這麼說出來了？
既然嫁人了，她自然是做好了準備的，可是，生孩子也不是她想生就能生的。
蘇雲霜蹙起眉毛，彷彿遇見了很為難的事情，她靠著床頭，想著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
昨晚並沒有怎麼睡覺，折騰了這麼半天時間，早就累了。
等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身上蓋著被子，已經躺在了床上，但是身上的嫁衣還好好穿著。
“吱呀——”
“醒了？”李之晏拿著一個包袱走進來，正好對上她的視線，腳下微頓，若無其事走了進來，順手將門關上了。
可能是太累了，蘇雲霜覺得身上沒有力氣，尤其是腰間的位置，一陣痠軟。
頭上的紅梅枝已經被摘了下來，只剩下唯一的銀簪，髮絲散落，垂在肩膀上，眼裡是剛睡醒的朦朧。
“咳。”李之晏移開視線，將包裹遞過去，“我剛才去蘇家收拾的你的衣服。”
也是看蘇雲霜睡著了，他想給她一身舒服的衣服，才發現，她沒有行李。
略一思索就知道是什麼情況，李之晏倒是也不在意蘇家給不給嫁妝，左右蘇家給不出什麼好東西。
但是她總不能一直穿嫁衣，想了想，乾脆直接去蘇家收拾了她的衣服拿回來。
蘇雲霜看著包裹，腦子懵了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麼，整個人立馬坐起來，手指揪著被子，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想和我說什麼？”
她點頭。
面前很快被遞了熟悉的木板和毛筆過來。
蘇雲霜抬手接過來，遲疑片刻，落筆。
【我沒有嫁妝……】
“知道。”李之晏可有可無點頭
“我不介意。”
他挨著蘇雲霜坐在床邊，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他更心疼她，她將所有的東西都給了蘇家，名義上的親人，但是最後真心被辜負。
蘇家人只想用她換錢，根本不在乎她會不會在夫家受冷眼，不在乎她能不能過得舒心。
“我娶的人是你，不是你的嫁妝，不要多想，要是缺什麼就和我說。”說到這裡，李之晏有點不好意思，“你是我的娘子，我應該照顧好你。”
啊？
蘇雲霜張了張嘴，剛想將那小袋金豆豆拿出來，就聽見他這番話 積壓已久的情緒不受控制湧了上來。
淚珠一滴滴落在手背上，甚是灼熱。
短短時間內，她的世界天翻地覆，不管是從前慈愛的長輩、還是血緣的親人，最後都拋棄了她。
她抓著李之晏的手，哭得泣不成聲，偏偏一點聲音都沒有。
李之晏一隻手被她緊緊抓住，一隻手笨拙地用衣袖給她擦淚珠，語氣硬梆梆的。
“別哭了。”
面上看著冷靜，腦子裡已經亂成一團。
把娘子惹哭了，該怎麼哄，急！
蘇雲霜最後哭累了，眼睛腫腫的，臉上被眼淚流過的地方，皮膚像是一碰就能裂開。
“咕——”
安靜的房間內，忽然響起突兀的聲音。
蘇雲霜茫然片刻，飛快抬手捂住自己的臉，她過去十幾年丟的臉都沒有今日多。
不是她的肚子響了，不是！
不要看她！
李之晏眼裡漾滿了笑意，看著明顯不願意面對現實的人，將喉嚨裡的笑聲壓下去。
“餓了？中午沒有吃東西嗎？”
他記得讓娘給她煮了碗麵來著，難道是不好吃，不合她的胃口？
也不是不可能，他也覺得不好吃，但是從前更艱苦的環境都待過，忍一忍也就好了。
她不一樣，她以前是被嬌養長大的。
“我讓娘給你煮碗粥來，”頓了頓，“再給你端盆水進來。”
洗洗臉。
蘇雲霜唰的一下，整個人都紅透了。
好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