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霜的拒絕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時間，蘇家院子格外沉默。
“真是反了天了！”
當著這麼多人，趙氏作為長輩，被蘇雲霜忤逆了，頓時臉上掛不住，下意識就衝了過去，揚起巴掌。
李之晏“啪”的一聲，將趙氏的手打了回去。
“滾！”
蘇雲霜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被他拽到了身後，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李之晏，眼睛眨也不眨。
“你敢動手打她?”李之晏沉著臉，收斂著的氣勢頓時朝著趙氏湧了過去。
在軍營、戰場上養出來的渾身煞氣，哪裡是這樣生活在平靜安寧地方的人能夠承受的。
趙氏被定在原地，整個人腿微微顫抖，恍惚間，覺得自己的脖子發涼。
院子裡安靜得能聽見外面枝頭的麻雀聲音。
“啾啾啾。”
趙氏哆嗦著按下自己被拍疼的胳膊，“賢婿，你看錯了，我疼雲霜還來不及，怎麼會打她。
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你先回去吧，魚也帶走，給親家補補身體。”
每句話都說得尤其艱難，但是再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惦記李之晏的魚了。
這人太可怕了。
她相信自己要是真的對蘇雲霜動手，他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魚，也不要了，又不是自家兒子定親。
蘇雲霜站在他背後，看不見他的表情，不明白為什麼蘇家人為什麼改了口風。
她用手指戳了戳李之晏的背。
【換衣服。】
在李之晏回身看過來時，無聲重複剛才的話。
“嗯，要是有人在你面前說些不中聽的話，就告訴我，要是有人對你動手，我就敲斷他的腿。”
看似朝著蘇雲霜說的，院子裡的人都明白，是在警告他們。
見蘇雲霜乖乖點頭，他看著她進了屋子，然後才望著院子裡不吭聲的所有人，扯了扯嘴角。
“本來這魚是打算全部給你們留下的，但是蘇月剛才攔住我們，說了些我不愛聽的話，所以……魚沒了。”
李之晏拎著木桶走到趙氏面前，從裡面隨手拿了兩條魚出來。
“這是給雲霜補身體的，辛苦嬸子。”
打一棒子給顆甜棗，李之晏施施然帶著魚離開了，剩下蘇家人面面相覷。
趙氏看了看手裡的魚，輕咳一聲，不等鄭氏說話，率先發難，“弟妹，你回頭還是多管教一下蘇月，都要嫁人了，還到處得罪人。”
要不是蘇月自己不爭氣，把李之晏得罪了，那些魚都是蘇家的！
趙氏咬碎了牙，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誰稀罕！
沒兩日，楊家的人就上門來提親了，蘇雲霜沒有在蘇家等著，她被蘇月支開了。
沒錯，就是特意支開。
蘇雲霜看出來蘇月對自己的提防，儘管不明白緣由，但是也順勢離開了，她不喜歡蘇家來很多人。
“在想什麼？”李之晏盯著出神的蘇雲霜，輕聲詢問。
蘇雲霜遲疑片刻後，撿了樹枝就要寫字，被拽住了手腕，她疑惑看向他。
“等等，我有東西送給你。”
李之晏從身後將準備好的東西遞了出來，一塊打磨光滑的小木板，以及一隻毛筆。
他剛才在猶豫，主要是因為東西太寒酸了，實在是有點送不出手，按照往常，木板至少得是小葉紫檀，毛筆至少是湖筆和宣筆。
“以後給你換更好的，先將就用著。”
不是他捨不得買墨條，實在是墨條不方便隨身攜帶，對於蘇雲霜目前的情況來說，直接當水筆用更合適。
蘇雲霜愣愣接過來，雖然木板和毛筆的質量比起曾經用的，實在是簡陋。
但是，這是她回了蘇家後，收到的最合心意的禮物。
【謝謝！】
李之晏看著木板上的字跡，輕咳一聲，壓下嘴角的笑意，“不是多貴重的東西，不用謝。”
蘇雲霜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看著他笑，梨渦淺淺。
時間一日日過，很快就到了臘月初三凌晨，蘇雲霜擁著被子，遲遲沒能入睡。
明日就是兩人成親的日子，她馬上就要到李家去生活了，若是不出意外，下半輩子都要和李之晏度過。
想到這裡，蘇雲霜心裡就不由得緊張起來，她這就要嫁人了嗎？
身邊沒有曾經相熟的朋友，和她想象中成親的情形一點也不像，而且，蘇雲霜抿緊了唇。
她今日去找趙氏，問自己的嫁妝，這才得知，蘇家竟然沒有給她準備任何嫁妝，唯一能帶去李家的就是她的嫁衣。
嫁衣的布料還是李之晏送過來的，按照蘇家原本的打算，是準備只給一塊紅蓋頭的。
他會不會生氣？
蘇雲霜難得的生出了些無措和緊張，以及難堪，李家給了蘇家二十兩聘禮，但是蘇家沒有準備任何東西。
這和賣女兒似乎也沒有兩樣了。
蘇雲霜難得和趙氏鬧了起來，她要求不高，只要將她帶回來的東西給她就好，可是東西都被蘇家人典當乾淨了。
她悄悄從床上的稻草中摸索了半天，摳出一小袋金豆豆，幸好她留了個心眼。
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覺，剛躺下似乎都沒有睡熟，就聽見了雞鳴聲。
等她換好衣服推開門，蘇家人一點都沒有起來的意思，蘇雲霜在門口站了片刻，抬腳去敲趙氏夫妻的門。
“叩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
“聽見了，喊魂啊!一直敲！”趙氏沒好氣地對著門口臭罵。
她早就聽見了，就是故意不起來的，蘇雲霜不是硬氣嗎？還找他們要嫁妝，鄉下人家成親，哪裡有那麼講究的。
都是拎個小包袱去夫家就完了，就她金貴，還想要嫁妝。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蘇家的錢是不可能給她一文錢的，想都不要想！
“啪”的一聲，房門被打開，趙氏氣勢洶洶的身影看見一身紅衣的蘇雲霜時，腳下頓時踉蹌。
“人都還沒有來，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要嫁！真是不知羞恥。”
天上的月亮還高高掛著，月光偷偷隱隱的藍色，照在一身紅衣的人身上，偏偏蘇雲霜長得又白。
趙氏扶著門框，絕不承認自己腿軟了，嘴裡罵罵咧咧。
蘇雲霜平靜無波地看了會兒趙氏，轉身離開，她此刻忽然慶幸自己說不出來話，不想說話時可以直接走人。
挨個將蘇家的門敲了一遍後，她摘了蘇家院子外的紅梅，回到屋裡，認真將自己的頭髮盤起來，用紅梅枝椏固定住。
淡淡梅香飄進了蘇雲霜的鼻尖，她深吸了一口氣，坐在屋裡開始等李之晏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