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多,楚璃在飛機上驚醒,下意識縮了下腳,才想起來電子鐐銬已經摘下了。
港城的春寒不算厲害,她出現在靈堂時,她親媽趙明珠的眼神更厲害。
“誰許你回來的?”
幸好,賓客太多,她媽要臉,沒把她趕出去。
下午兩點,葬禮結束。
楚璃最後一個離開墓園,整個家族沒一人理會她。
走到墓園外,一輛黑色奔馳停在她面前,車窗緩緩落下。
她抬起頭,鴨舌帽下精緻的臉蛋露了出來,也看清了快在記憶裡模糊的男人面孔。
熨帖的全黑色西裝,得體的寶石袖釦,以及臂膀上代表葬禮主人的黑色袖章,都讓她停下了腳步。
直到秦見川叫她的名字。
“阿璃,上車。”
楚璃扯了下唇角,眼底毫無笑意。
她沒坐後座,因為她沒有繞去另一側上車的習慣。
關上門,司機識趣地沒多嘴,只是默默可憐港城。
這位不省事的又回來了。
港城今年有點背。
路上,楚璃閉眸休息。
快到家門了,身後人才開口。
“你很久不回來,歸晚很想你,爸媽也是。”
楚璃挺想笑的。
她挺想問秦見川一句。
姐姐想我。
那姐夫你呢?
不過還是算了。
沒意思。
她睜開眼,琥珀色的瞳孔裡有明顯的憔悴和麻木,完全依靠完美的眼型,才讓她那張過分消瘦的臉顯得不太可怖。
從鏡子裡往後看,秦見川也沒睜眼,似乎比她還累。
她靜靜地打量著這張臉,慢慢眯起了眼睛。
說實話。
這張臉和過去沒什麼兩樣,只是片刻,她就能想起十六歲那年,他接受她稚嫩愛意時,看著她的眼神。
很深,也很真。
“阿璃,快點長大吧。”
那樣明顯的暗示,令人心動。
但畫面一轉,是兩年後,他冷靜又無情的拒絕。
“阿璃,你還太小,別把那些玩笑話當真。”
“歸晚她身體不好,我不能拒絕她。”
這些話像魔咒一樣,定時就鑽進來,折騰楚璃的腦子。
但她最近很少頭疼,可能是免疫了。
她一直沒回應,到了家,單獨下車。
一進家門,她母親坐在客廳裡,臉色鐵青地等著她,一副要審判她的架勢。
“你還回來做什麼?!”
楚璃沒說話,她親姐姐楚歸晚急切地站了出來。
“媽,你別這樣跟阿璃說話。”
看到她蒼白的面孔,趙明珠臉色緩和許多,說:“晚晚,你不要管。”
“媽——”
擔心影響到大女兒,趙明珠想了下,對楚璃道:“你跟我來書房!”
楚璃早料到了,雙手插進了衝鋒衣的口袋,懶散地跟了上去。
楚歸晚想跟她說兩句,被她眼裡投射出的麻木和寒意嚇住。
樓上,關起書房門。
楚璃站在門口,她媽坐在辦公桌後,她爸楚明博坐在一旁,再一次扮演無辜的背景板。
趙明珠口吻兇狠:“現在就買機票,回加拿大!”
楚璃舒了口氣,摘下了鴨舌帽,一頭栗色的長髮落了下來,凌亂惺忪的樣子,令趙明珠眉頭更加緊鎖。
她微微一笑,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下,卻顯得有些挑釁。
“媽,我是被加拿大強制遣返的。”
抱歉啊,回不去。
趙明珠登時起身,“你什麼意思?難道你想留在港城?!”
她倒吸一口氣,伸手指過去,“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動什麼歪心思,你姐和見川已經快結婚了,家裡的產業也輪不到你!你趁早滾出港城,少給家裡丟人現眼。”
楚璃也沒客氣,淡定道:“滾不了,我犯過罪,沒地方要我。”
“你也知道你犯過罪!”
趙明珠大怒,從桌後走出來。
眼看她要情緒失控,楚明博終於起身攔她,“你幹什麼,跟孩子好好說!”
楚璃平靜眼底閃過譏諷。
這個家裡,最噁心的就是這個男人,一生都在犯錯,一生都在隱身。
她抓了兩把凌亂的頭髮,又把帽子戴好。
“沒什麼事,我走了。”
趙明珠怒道:“家裡沒你住的地方,滾出去!你要留在港城是吧,我告訴你,家裡不會給你一分錢。”
楚璃拉開門,說:“趙總,三年前你就不給我打錢了,貴人多忘事啊。”
趙明珠噎住。
楚明博露出愕然,不敢置信地看向妻子。
“明珠,你,你一分錢都沒給阿璃?”
裝腔作勢的話,楚璃懶得聽,壓低了帽簷,從後院離開了。
手機震動。
兩條消息。
都只有號碼,沒備註,但兩個她都認識。
一個是秦見川的。
他發了地址給她:“去這裡住,晚點我會過去。”
另一條很簡潔,兩個字:“後院。”
楚璃皺眉。
奶奶今天剛下葬,她沒想在今天兌現承諾。
但她沒法子。
一碼歸一碼,公平交易,他有權來收貨。
踩著草坪穿過後院,一輛純黑的柯尼賽格停在樹下。
過於有衝擊力的車表,和周圍靜謐的環境格格不入。
獨特的透明A柱設計,讓她在數米外,就已經能看到男人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臂,黑色襯衫袖口半卷,肌肉線條完美。
楚璃深呼吸,認命似的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