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這是做什麼?奴婢做錯了什麼啊殿下!”
清風反剪了絳雪的雙臂,使其不可動彈。
撕心裂肺的哭喊在殿中迴盪,擾了秦昭玥吃飯的興致。
炎炎夏日、又是突然回府,後廚沒整太複雜的,案几上也就勉強擺了十二隻錯落有致的青瓷蓮瓣盤。
前膳四品:水晶蝦仁凍、瑪瑙櫻桃酪、琥珀糟釀鰣魚、冷淘槐葉面。
都是小小的一碟、主打開胃的小菜。
尤其是那道瑪瑙櫻桃酪,葡萄酒浸漬的櫻桃去核填餡,內裹酥酪混玫瑰滷,瑪瑙碗底墊著碾碎的荔枝冰沙。
這一口下去,沁人心脾、唇齒留香。
主膳三珍:羊脂白玉糕、纏絲金瓜盅、雲腿、鹿脩、兔脯、鵝掌、雞髓分層鋪就的五生盤。
纏絲金瓜盅,鏤空雕作纏枝蓮紋的南瓜盅,內填冰鎮蟹肉燕窩羹,蟹膏凝成金箔狀浮於湯麵。
那滋味,嚐了一口秦昭玥眼淚差點下來。
這是常年吃食堂、吃快餐的她配吃的東西嗎?
除了正菜之外,還有冰飲二盞、甜冰三疊。
公主府一頓普普通通的倉促午餐,還真是普通啊!
秦昭玥餓壞了,庫庫就是一頓造,牛嚼牡丹似的囫圇混了個肚圓。
菜過五味,最後抱著雪泡縮脾飲小口小口啜著,一本滿足。
因為公主一直沒有理會,絳雪漸漸也就息了哀嚎,這時候卻又再次叫屈起來。
“殿下,奴婢冒著危險給裴公子下了藥,又誤撞他引向偏殿方向。
可是回頭卻發現殿下丟下了奴婢、已經回了府,不知道奴婢哪裡做得不對惹惱了殿下……”
這話說得那叫一個聲淚俱下、悽悽慘慘慼戚。
呵,就這麼個玩意兒,竟然唬得原身聽信讒言,真打算自汙把宰相府拴到一條船上。
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實力,小破船能不能裝得下當朝宰輔。
由此可見女帝對原主確實不看重,否則不會任由其荒唐行事,身邊連個像樣的伴讀、長史、掾吏都沒有。
哦,曾經也請過,不過都原身給氣跑了。
行吧,什麼因種什麼果。
剛剛吃了頓簡餐的秦昭玥突然沒了多少怨氣,不過還是要把最後一步的善後做好。
她是看了不少古裝戲,但自認不擅長閨閣那套推拉,信奉的從來都是以直報怨。
把不忠的女婢留在身邊慢慢謀劃什麼的,不是她的風格。
“絳雪還有什麼親人?”
“稟殿下,她母親在府上負責後廚採買、父親負責車駕,有個哥哥在公主府下轄的當鋪裡頭幹活。”
“呵,還都是肥差。”
作為公主的貼身女婢、一等丫鬟,自然是有體面的,家裡頭安排得明明白白。
“把人都弄來。”
“殿下!奴婢到底做錯了什麼啊殿下!”
秦昭玥看都沒看她,“差不多行了,還能問出這個問題,就說明白你還沒意識到問題。”
懶得再聽她乾嚎,便喚下人堵了嘴。
定定心心喝著冰飲、身側有桃夭打著扇兒,不覺夏日炎熱。
歪在榻上迷瞪了會兒,直到拿人的押上堂來。
“絳雪,你做了什麼惹殿下生氣了?”
“殿下,您別跟絳雪一般見識,她做錯了什麼您跟我說,回去我好好收拾她。”
“做錯了事兒趕緊認!”
這家人,聽起來都很識時務啊。
秦昭玥揮了揮手,取了絳雪口中的帕子,“一次開口的機會,想好了說,說錯了……”
她指了指絳雪身旁的三位,“隨機殺一個。”
平平淡淡的語氣,卻說出了恐怖的話語。
剛想開口辯解的絳雪愣住了神、瞳孔震顫。
六公主向來行事無忌,她不敢去賭這話是不是真的。
而剛剛還在積極勸誡絳雪的三人更是噤了聲,整個殿堂中鴉雀無聲。
“好歹主僕一場,最後給你句忠告,可別說什麼鄭徽音啊。
我以身入局,可不是為了釣這麼個蠢貨出來。”
一旁的桃夭和櫻糯對視一眼,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嗎?
是這樣個屁,將眾人的反應收入眼底,秦昭玥暗暗鬆了口氣。
這波屬於是為原主強行挽尊,也是消弭“藥翻宰相嫡子事件”影響的最後一步。
絳雪聞言,瞬間背後冷汗涔涔,身子抑制不住地顫抖不止。
知道了,原來六公主一直都知道!
“殿下……”驚慌失措中,她對上了秦昭玥的視線,發現眸中古井不波。
伺候殿下多年,這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模樣,平靜到極致反而讓她恐懼到了極點。
“奴……奴婢受了蠱惑,有個藥行的掌櫃給了我五十兩,讓我進……進讒言,連藥都是他給我的。”
“殿下!奴婢錯了,奴婢一時鬼迷心竅,求求殿下再給我次機會!”
“清風。”
“屬下在。”
“順藤摸瓜。”
“是!”
一家四口被押走,甭管能不能查到幕後之人,好歹是把原主愚蠢的行徑遮了下去。
長長呼出口濁氣,秦昭玥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打完收工!
就在她打算逛逛自己的後花園時,前院管事通傳,說是宮裡頭來人。
不多時,一位老太監步入了殿堂之中。
嚯!秦昭玥搭眼一瞧便知不是小事兒,這位可是御前總領太監蘇全,潛邸之時便伺候母皇左右的老臣。
“殿下,”蘇全拱了拱手,“陛下有口諭,宣您入宮。”
秦昭玥從榻上彈起,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近前,“蘇公公,怎麼宣個口諭還讓你親自跑一趟?”
額……蘇全有些傻眼,往日可從來沒有這份客氣。
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見六公主一個勁兒地在往身旁使眼色。
桃夭呆愣當場,也衝著她家公主殿下眨巴眨巴著眼睛。
“眨什麼眨,你有眼疾啊?趕緊拿銀子。”
桃夭委屈,她們公主府平日哪裡會備那些,只能取出自己的荷包雙手奉上。
看著被塞入手中的荷包,蘇全驚呆了。
來六公主府上宣旨也有幾十次了吧,什麼時候得過賞錢?
“殿下,這使不得啊!”蘇全承認,他有些害怕了,想也不想便推拒起來。
“誒,”秦昭玥擺了擺手,“蘇公公,咱都是多少年的老熟人了,我還是您看著長大的呢。”
“殿下身份尊貴,老奴不過是伺候陛下的年歲長些。”
“知道知道。”秦昭玥推開了他拒絕的手,給了個只可意會的眼神。
老太監哆哆嗦嗦,沒意會明白。
倒不是說他怕了六公主,按身份、按地位,上頭可還有三位公主、兩位皇子。
只是其他幾位對他都客客氣氣,眼前這位……
不高興了可不會管他什麼御前總領太監的身份,舉刀、抽鞭子什麼的都有可能。
“這個……蘇公公,陛下喚我入宮是……”
原來只是打聽這個啊,“陛下的心思,哪裡是老奴能夠揣測的。”
“懂懂,那母皇的心情怎麼樣?是晴是雨?”
蘇全眼神真是一言難盡,心情是好是壞自己心裡頭沒點數嗎?
他自忖記性還是不錯的,但上次陛下喚六公主入宮褒獎……他還真沒想起來。
“殿下,您還是想想自己今日做了什麼吧。”
重點:今日。秦昭玥當即就明白了。
好傢伙,這才過去多久,消息都傳到了宮中,也不知道是國公府的告了狀還是被女帝的暗探所發現。
哎……秦昭玥嘆了口氣,算了,這關早晚要過,早過早安心。
她伸手,默默把荷包又給拿了回來,遞還給了桃夭。
左手空落落的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