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折枝莫名其妙就被咬了兩口,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掀開衣袖把他放回軟墊上,看著手腕上整整齊齊的四個牙印也沒生氣,而是湊過去輕聲詢問,“蛇蛇怎麼了?是覺得袖中太悶了嗎?”
呵呵。
墨宴冷笑一聲,因為那玉簫被他給人了,根本不想理他。
“我不敢讓師尊見到你,怕護不住你。”柳折枝耐心的與他解釋,知道他如此通靈性一定聽得懂,“我如今沒有修為,不能冒險,若是他們將你搶走了……”
不敢想自己沒了相依為命的蛇蛇,又回到晝夜只有一人的日子該有多孤獨,今時不同往日,就是連個能跟自己打架的人都沒了,柳折枝嘆了口氣,“蛇蛇乖,等我片刻,我忙些要緊事再哄你。”
已經過去了兩日,慶功宴都結束了,想來不會再有人盯著身死道消的魔尊,柳折枝邊咳邊放了一整碗血,蒼白著臉色以血為祭,雙手顫抖著在空中結印,緩緩用那些血在地上畫了個繁複的陣法。
“魔尊,墨宴。”
自己的名字從柳折枝口中吐出,墨宴趴在軟墊上,猛地直起身,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他……他這是……在給我招魂?!
墨宴自己不會招魂的陣法,但他認得,也聽說過,別說是柳折枝如今的身體,就是有修為的人為亡者招魂也是大忌,折損修為不說,對身體損傷更大。
不是……不是不死不休的死對頭嗎?
他們正道哪個不是巴不得我早點死,怎麼他這個死對頭自身難保了還為我招魂……
“噗……”
柳折枝一口血吐在陣法中央,整個人晃晃悠悠要倒,墨宴下意識想把人接住,卻終究無能為力,只能看他勉強扶著桌子站穩,然後再一次嘗試招魂。
墨宴就這麼看著他一次次被陣法反噬吐血,又一次次不死心的繼續催動陣法,越看越心驚,直到他體力不支倒在地上,眼裡的震驚幾乎化作實質。
柳折枝……柳折枝是瘋了嗎?為了給我招魂不要命了?
“啪嗒!”
巴掌大的小蛇掉在地上,暈頭轉向爬不成直線也要晃晃悠悠爬向自己,柳折枝顫顫巍巍的抬手擦掉嘴角血跡,攤開手掌讓蛇蛇爬到自己掌心,送到嘴邊感激的親了親,“蛇蛇是……咳咳……是擔心我嗎?我沒事,別怕。”
說著又轉頭看向已經被血跡覆蓋的招魂陣法,語氣惋惜,“想來是我此時太弱,救不了他了,若是能招回一縷殘魂,待我死後讓他奪舍,也還能給他一線生機,可惜……”
並非他太弱,而是自己根本沒有死,所以才招不來殘魂,墨宴心中知曉緣由,卻看不懂他不惜用上招魂禁術,讓自己奪舍也要救自己的舉動。
兩人打了五百年,是人人皆知的死對頭,又是正邪不兩立,柳折枝無論如何都不該救他才對。
“蛇蛇被魔氣所傷,應當是在魔界附近待過吧?或許你也曾見過他,他叫墨宴,是個很厲害的魔尊。”
柳折枝語氣清冷,隱隱能聽出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我與他打了五百年,未曾分出勝負,他是唯一一個經常陪我打架,堅持與我說話的人。”
“雖然總是在罵我,語氣很兇,囂張跋扈不講道理,但他沒有壞心思,方才師尊拿走的玉簫便是他送我的。”
墨宴一愣。
他……他知道我故意讓他奪得玉簫?
“他還很彆扭,性格也有些古怪。”
柳折枝回憶著,嗓音悠遠,“那年我不理人被師尊罰跪在宗門外,正道眾人皆在暗處笑我,又恰逢大雨傾盆,是他從魔界偷偷趕來,藏在暗處悄悄為我撐起結界避雨。”
墨宴瞳孔地震。
這事他也知道?!
我當時藏得那麼隱蔽,我還特意收斂魔氣讓他以為是正道的人做的,他竟然早就知道是我?!
“可惜他不想與我結交,後來見面依舊與我打架,我連道謝都不敢,他好凶……”
不是,我不知道啊!我以為你不想理我,是你第一次見面先跟我打架的啊!
墨宴覺得很冤枉,還很生氣。
你那時候直接跟我說不行嗎?現在跟我倒打一耙有什麼用啊!都過去好幾百年了!
他孃的氣死老子了!差一點就休戰了,你多說一句話能累死啊!
早知道打架就該先打你的嘴!反正你留著那玩意也沒用!
小黑蛇在自己掌心上躥下跳,柳折枝看得好奇,“蛇蛇是見過他嗎?你……罷了,你只是一條小蛇,即便見過又能如何,他如今已是屍骨無存。”
我不僅見過,我就是本人!
墨宴翻了個白眼,盤在他掌心不動了。
柳折枝在地上休息了許久,攢了些力氣才起身點了三支香,插在那陣法之上默唸了一遍往生咒。
“那日我若未曾修為盡失,或許還能去搭救一二,奈何……”
那未曾說完的話中有愧疚,也有看淡生死的釋然,他又摘了面具,墨宴看著他無波無瀾的表情,突然有點好奇他到底在想什麼。
柳折枝,你是在為我的死難過?還是想到了你自己,為你曾經的除魔衛道不值?
若當年沒有第一次見面就打架,或許現在一切都會不同。
他們會是莫逆之交的好友,他不會讓柳折枝被人害得修為盡失,變成如今這副衰敗等死的模樣,柳折枝應當也不會見死不救,那日或許會殺進魔界帶他走。
可惜陰差陽錯,五百年不死不休,生生打成了正邪不兩立的死對頭,如今一個重傷化作原形,一個修為散盡,無奈等死。
唯一的不同便是……自己還有救,還有很大的機會養好傷恢復到全盛時期。
墨宴輕輕咬了咬他蔥白似的手指。
柳折枝,你若對本尊好些,說好聽的日日哄著本尊,本尊傷好後便勉為其難帶你回魔界,讓你做個貼身侍從,心情好了便為你療傷,助你重新修煉。
柳折枝不懂他的意思,還以為他又生氣了咬自己,也不把手指抽出來,就盯著他輕聲呼痛,“蛇蛇你咬得我好疼啊……”
墨宴瞬間鬆口,看著他微皺的眉頭有點慌了。
真咬疼了?我這回沒用力啊!
邊想邊伸出蛇信子幫他舔了舔傷口。
好點沒?我真沒用力,別疼了別疼了,本來身子就虛弱,你可別疼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