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是國公府給裴雲舒準備的貼身女衛,平日都隱在暗處,裴雲舒少有用得上她的時候。
現在想來,她也該物盡其用才是。
“月華,我原來那盆花呢?怎的不見了?”裴雲舒撥弄著放在她拔步床木桌上的一盆花樹。
“表小姐送的那盆茉莉嗎?前些日子,小姐說看著不喜歡,讓我送走了。”
“送去何處了?”前段時日,裴雲舒還有些渾噩,只知道要將那些將來害了她的東西全都扔出去。
“送去花房了,先讓花匠照顧著。”月華當然不會將東西扔出去,大小姐想一齣是一齣,她身為裴雲舒身邊的大丫鬟,行事自然要周全。
“要回來吧,表姐送的那花,可是從佛寺求來的,又精心照顧了這麼久,怎麼好扔給花房呢?”
月華讓小丫鬟去將那盆白蘭花端回來,原還想著放回原本的位置,可裴雲舒卻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
“不了,現在這花我也喜歡,那盆白玉蘭。”
裴雲舒盯著看了一會兒。
“先找個地方放著吧,讓丫鬟平日照顧一下就好,別放在我眼前就行。”
月華能成為裴雲舒身邊的大丫鬟,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她從不會反駁主子的話,也極少提出質疑。
“是。”
月華沒讓捧著花的丫鬟進來,直接就讓人將花端走了,月華看著小丫鬟走遠,這段時日,她看得清楚,大小姐似乎和表小姐有了些隔閡。
“月華,二小姐院子裡,可有女醫去了?”
“去過了,只說是崴了腳,並無大礙,只是需要休養幾日。”
“你去我的庫房裡拿幾樣東西,看看婉兒喜歡什麼,我去看看她。”
如今正是盛夏的時候,屋子裡光也黯淡,金姨娘在院子裡置了一張軟塌,放了一張小桌,裴清婉倚靠在軟塌上,手中捧著一本書,金姨娘在旁邊做針線活。
裴雲舒來的時候,沒有讓人通報,徑直就到了院子前。
“大小姐來了。”金姨娘一驚,裴雲舒極少往她們這邊來,今日怎麼來了,也沒讓人提前通傳一聲。
“金姨娘。”裴雲舒略點了點頭,這府上的地位就是如此,倒也並非只是嫡庶有別,更重要的,是夫人和姨娘母家的地位。
金姨娘的母家是商戶,身份低微,裴清婉雖是她所出,但也是國公府的小姐,平日在人前的時候,還得喚自己娘一聲姨娘。
金姨娘面對裴雲舒,多少有些討好,裴清婉看得清楚,但她覺得,裴雲舒不會在意。
“姨娘,你去給姐姐準備一下茶點吧。”
金姨娘應了一聲,“好,我這就去,你們聊,你們聊。”
金姨娘的確是有意討好裴雲舒,這京城中,什麼宴會邀約,亦或者這些少爺小姐一同出遊,下的帖子,都是給裴雲舒。
如今雖然也會給江流煙下帖子,可最開始,也是裴雲舒帶著江流煙在外露面的,才有瞭如今江流煙的才名在外。
金姨娘自認,她閨女不比那位表小姐差勁,只是被關在這深宅之中,再是厲害,外人也不知啊。
如今,若能讓裴雲舒帶著她閨女多出門走走,也能在定親之前搏一個賢民,多少能嫁個好些的人。
“你們都下去吧,我和姐姐說說話。”裴清婉讓身邊伺候的人都下去。
裴雲舒坐在那裡,看著這個小院子,“這院子,倒是被打理的不錯。”
“我和姨娘都不喜出門,就只在院子裡多上心了。”
“不喜出門可不行,你今年及笄了,不出門,怎麼找個好夫家啊?”裴雲舒坐在旁邊的小桌旁,撐著下巴,笑意盈盈的看著裴清婉。
“對吧?”
“我的婚事,自有夫人操心。”
“娘操心是孃的事,可你,總也得上心些吧,在外的名聲總是能讓人多看你一眼的,你看,現在表姐不就才名在外嗎?”
裴清婉安靜了片刻,想起昨日看到的,還有自己腳腕處隱隱的疼痛,她這個時候,是從未有過的清醒。
雖然不知裴雲舒和江流煙之間起了什麼齷齪,但裴清婉知道,這是個絕好的機會。
裴雲舒給江流煙的,往後就會給她。
江流煙少一分,她就多一分。
“你的腳沒事吧?”裴雲舒略有些歉意,畢竟,這件事對裴清婉來說,實屬無妄之災了。
“這件事本就是我自己不小心,昨日多虧了姐姐,不必擔心。”
裴清婉認定了,她受傷只是意外,任誰來了也是如此。
裴雲舒也不是那種良善之至的那種人,既然裴清婉懂事,也正好省了她的事。
“倒是我從前眼拙了,你平日不聲不響的,卻是個聰明人。”
“姐姐謬讚了,只是些小聰明,上不得檯面。”
丫鬟端著茶點送上來,裴雲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那送了兩盒上好的茉莉花茶,等會兒讓丫鬟給你送一盒來。”
“好。”裴清婉乾脆的應下了,裴雲舒覺得滿意,不錯,她既送出手了,接受的人就該承了她的情,大大方方的收下才是。
可從前,她送給江流煙的東西也不少,上好的茶葉布匹,還有首飾筆墨,江流煙總是拒絕,要她三番四次的去送,江流煙才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收下。
裴雲舒早就習慣了,因著她娘說過,表姐沒了爹孃,心思敏感,讓她多讓著些,久而久之,裴雲舒就習慣如此了。
說來好笑,前世她纏綿病榻的時候,謝長衍和她說起這些,她才知道,原來收下那些東西,對江流煙來說,是施捨,是屈辱。
“很多人都不喜歡聰明人,但這世上,總是聰明人才能活得好,不聰明的,都是墊腳石的命運。”
裴雲舒站起身,看著裴清婉。
“但真正高明的人,是你聰明,但只有你自己知道,對嗎?”
裴清婉若有所思的看著裴雲舒,她好像,也從未看明白自己這個姐姐。
“姐姐說的是。”
裴雲舒走了之後,金姨娘才走過來“婉兒,怎麼樣?大小姐找你做什麼?”
裴清婉看著她娘“娘不必擔心,是好事。”
“好事?”金姨娘不解,裴清婉笑了笑,低頭看書,這是個機會,是她唯一的機會,裴雲舒遞給她的,也是她們母女更上一層樓的機會。
金姨娘在旁邊看著,她不知自己女兒的打算,但她從未見過婉兒這般輕鬆愉悅的表情。
裴雲舒其實並不知道裴清婉前世是個什麼結果,前世她嫁入東宮之後,就幾乎被斷了和外界的所有聯繫。
和家人見面的時候也被餵了藥,頭腦都不清醒。
雖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垂憐,讓她能重生一場,她還有什麼可怕的,豪賭一場,這一次她絕不會輸的。
她最大的變數,裴雲舒隨手摘了路過的一枝花,就是如今大宸的帝王,她的西席先生,是將她當做小輩,還是,當真有男女之情。
她前世不曾看清的事情,現在也不知曉,裴雲舒揪著手中的花瓣,先生前世便對她有情嗎?
月華走到裴雲舒身邊“大小姐。”
“晏先生送了一封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