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齊子俊似是知道此刻眾人心中所想一樣。
當然他也深知,現在必須是自己應該站出來的時候了。
不管是為了長公主姬清萱,讓她知道自己的所為勇敢,還是為了他那份內心的堅守。
他記得很清楚,上一次梨園詩會中,這位春雅姑娘還帶著笑容,露出淺淡梨渦,送給他兩塊酥糕的場景。
對方這般嬌俏可愛。
可是現在,她的屍體卻冰冷地被釘在一旁的牆上。
這殘忍人屠,竟然這般心狠手辣,捨得殺她?
“孟子言,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你今日在長公主的靈堂上大鬧,褻瀆她的屍身遺體,更肆意殺人……”
齊子俊目光直視著陸玄歌,語氣帶著冷意,拳頭攥緊。
嗡鳴!!!
“跳樑小醜。”
陸玄歌目光淡漠,顯然並沒有聽他在這裡廢話的意思,握住方天重戟的手腕一抖,直接向著前方刺去。
這一擊,似瀚海在湧現,驚濤拍岸,帶著重重巨力,徑直貫穿向了齊子俊。
即便早有準備的齊子俊,也沒想到這一擊的力道如此之大,簡直像是被一座小山砸中。
他急忙反應,渾身儒氣湧動著,匯聚向了胸口的一件文道法器,才勉強擋住了這一擊。
“哇……”
但是喉嚨卻是一甜,一股鮮血噴出,直直地橫飛了出去,撞在了牆壁上。
原本束著的頭髮,也散亂下來,無比狼狽。
面對同境界的武道修行者,儒道修行者近身根本佔不到便宜。
更何況據他所知,陸玄歌這位大乾皇朝最年輕的將軍,早在一年前便突破為武者。
這個境界對應著儒道第四境。
(武道境界劃分:武生、武徒、武士、武者、先天武者、大宗師、武王、武聖。)
“就憑你個酸儒書生,也敢阻我?”
陸玄歌嘴角掀起一抹嘲弄的冷意,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齊子俊。
沉重的方天重戟,斜指天南,鋒銳的戟刃上掛著鮮血,滴答灑落。
他亂髮披散,玄色長袍微敞,雙眸深邃,渾身透露出驚天的煞氣,好似一尊自九幽歸來的魔神。
靈堂內的一眾文官大臣,皆忍不住再度色變,朝後面退去。
他們只感覺眼前有無盡的腥風血雨撲來,又好似被拉入到一方兵戈鐵馬的戰場中。
無數的妖獸衝殺、無數的士兵嘶吼,黃沙埋骨、青山不在。
“武道真意……”
“陸玄歌他年紀輕輕,也不過二十左右,竟然便凝聚出了一絲武道真意,這可是浸淫武道幾十年的先天武者都不一定能領悟的。”
右侍郎柳永康博覽全書,見多識廣,明白剛才那一剎那的恐怖壓迫窒息是什麼東西。
他面色一陣變化,心中實則震動不已。
要知道哪怕是大乾曾經那位被譽為陸地武聖的絕世天驕,在如此年紀,也未曾感悟武道真意。
陸玄歌這粗鄙武夫,不僅天生神力,難道還擁有不可思議的悟性?
“你這粗鄙武夫,怪不得長公主會這麼嫌棄你。”
“恃強凌弱,這絕非是君子所為。”
齊子俊咳嗽了一聲,抹了抹嘴角的血,站了起來,脊背挺直,自有一股不俗的文人風骨。
他毫不畏懼地直視著陸玄歌,純白衣袍被血染紅,但是在儒道真氣的鼓盪下,開始輕輕飄蕩起來。
此刻的他,不想展露絲毫的懼意。
身為讀書人,當有不屈不撓的風格,哪怕是斧鉞加身,也不會皺眉、不會眨眼。
眼前這隻知道動武的粗鄙莽夫,怎麼配得上長公主那般玉樹蘭芝般的女子……
他心中情緒湧動著,透露出一絲不甘。
身為齊國質子,他自知身份微寒,起初並不敢對長公主抱有太多的奢望。
兩人最初也只是在一次梨園詩會中偶遇。
恰好長公主出詞以“秋水”邀對,在場一眾飽讀詩書的讀書人,卻無人能對出令之滿意的對聯。
就在長公主惋惜遺憾,即將轉身離去的剎那。
他站了出來,併成功給出了她滿意的答覆,至此得到了長公主所贈的玉佩。
隨後在一次次的詩會上,兩人交談甚歡,引為知己。
長公主身負高貴,不嫌棄他的質子身份,反倒是次次鼓勵他,讓他考取大乾功名,擺脫這個寒微身份。
所幸,他也沒有讓長公主所失望。
可惜,就在他一鼓作氣,想要獲得進士功名時,驀然聽到了乾皇為長公主賜婚的消息。
對方竟然是鎮妖王府那個兇名赫赫、殘暴粗魯的人屠。
這朵嬌豔的帝都之花,竟然插在了這個滿手鮮血、粗鄙不堪的傢伙身上……
得知消息的當晚,他罕見地在梨園裡喝得酩酊大醉,他恨這世道的不公、恨乾皇有眼無珠,亂點鴛鴦譜。
明明最配得上長公主的人,是他齊子俊才對。
“呵呵,倒是好一個恃強凌弱,果然還得是你們這群酸儒書生懂得佔據道德高點。”
陸玄歌嘴角勾勒起弧度。
見對方竟然如此在意姬清萱的屍身。
他不由聯想到一些事情。
這是原來的一些記憶,長公主很欣賞一位文院的學生,對方雖是敵國質子,但品行高潔,在白玉京中常常受人稱讚。
長公主常常資助對方修習讀書的各種資源,更是不時邀請對方,和諸多學子結伴踏青遊玩,參加梨園詩會,擴大帝都的交際圈。
該不會就是眼前這個傢伙?
怪不得剛才會那麼急。
“呵呵,你說的沒錯,我可不是什麼君子,所以我就喜歡恃強凌弱、仗勢欺人,我就喜歡看著你這樣的螻蟻,被我踩在腳下掙扎的模樣。”
“螻蟻就該有螻蟻的樣子,我踩你的時候,你最好懂得閉嘴。”
陸玄歌索性一手拖著白玉棺材,一手持方青重戟,斜指天南,刃尖淌血,臉上帶著輕視淡漠。
“實乃粗鄙武夫,卑鄙小人,滿口噴糞髒話……”
齊子俊胸膛不斷起伏,臉龐湧上熱血,被陸玄歌這般直接的羞辱話語,刺激得雙眸更為冰冷。
他和同伴以往交流,可都遵守禮節,謙遜有禮。
從來沒有人這般直白地羞辱罵人。
“我知道你傾慕喜歡姬清萱,姬清萱她也對你有意,可惜她已經是我的妻子了,我就算燒了她,揚了她的骨灰,你也得不到她。”
陸玄歌又冷漠地補上了一刀。
“你……”此話一齣,齊子俊的胸膛起伏更大,臉龐明顯都漲紅了些。
身為儒家弟子,最在乎氣節名聲,這話若是傳開,旁人會怎麼看待他?
又怎麼會看待長公主,看待她的名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