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嬤嬤知道她這是又想起往事了，也是跟著嘆了口氣。
方萍她也是打小看著長大的，她和方順麟還有方慧是同胞兄妹，卻偏偏性子總是走極端，不像她的哥哥姐姐那樣隨和。
加上後來為了議親，做出有辱門楣的事，老夫人至今都還未原諒她。
而方萍大概也知道自己惹人嫌，很少和孃家來往。
“是我多嘴提起這個，您還是放寬心，先安睡吧。”陳嬤嬤扶著老夫人睡下。
*
第二日，小廝來報，說曬了兩天，那下山的路終於好走了。
冬至過後就離過年越來越近，謝芸忙著外面的生意，老夫人就得多留意府裡的諸多事宜，因此她們決定當天就回去。
把帶來的東西整理好，姜雲煙還不忘親自去找了知客僧，要給方流瑩帶她心心念唸的素餅。
寺廟門口停了好幾輛馬車，除了她們，還有別家也是今天下山去。
姜雲煙和方妍一輛馬車，她走到馬車邊上的時候，方妍已經在裡面了。
趕車的小廝放下小凳，姜雲煙由忍冬扶著上了馬車。
另一邊，不遠處一塊隱在樹後的小山坡上，松義看向趙懷瑾的視線。
“那是江洲城的大商戶方家的馬車，方家老夫人和她的兩個孫女。”
停頓了下，松義繼續道，“隨州同知薛正的夫人方氏，就出自這方家，是方順麟的小妹。”
松義說完，抬頭看了下前面站著，如松如竹的清俊男人，一時也不敢再出聲，怕落得個揣測聖意的名頭。
趙懷瑾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眼神幽暗。
自從那日在藏書閣遇到那個小姑娘，回去他就做了一場夢。
夢裡輕紗晃動，有個女子在低聲啜泣，又不像是正常哭泣，倒像是……
再後面，燭光搖曳中，他看到自己身前一張瑩白的小臉，恰好就是白天在藏書閣看到的那個姑娘。
只是夢裡，那姑娘一雙杏眼睜開，溼漉漉地看著他，柔順似水地低聲喊他：“陛下。”
當他醒來，身下那股燥熱讓他眉頭緊鎖。
真是瘋了，竟然會因為白天看到的一個小姑娘就做這樣的夢。
何況那小姑娘還那樣小，看起來都未及笄！
雖然覺得荒唐，可是之後他再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而剛剛要上馬車的姑娘，他清楚看到她那雙純淨的眼睛，和夢裡一模一樣。
只是夢裡帶了些許嬌媚，又純又欲。
但是那天在藏書閣，這姑娘是閉著眼睛睡覺的，自己並未看到她的雙眼。
難道是巧合？
“松義。”
“屬下在。”
“備馬，去江洲城。”
***
方家的馬車外表看著和普通的馬車沒什麼兩樣，內裡卻佈置得極為舒適，整車都鋪上了厚厚的墊子，軟塌上也鋪了狐皮可以禦寒。
只不過姜雲煙上去的時候，那軟塌已經被方妍斜靠在上面閉著眼睛小憩，她一個人便將軟塌佔了個八成。
姜雲煙看了一眼方妍，剛剛她上車的動靜不小，方妍若是沒真睡的話，肯定是知道的。
不過她看到方妍的睫毛動了下，就知道或許是裝睡的。
既然是“睡著的”，姜雲煙也不主動打招呼，就在一旁坐下。
如果是前世的處境，這會兒她肯定心裡在懊惱為什麼方妍會不喜歡自己。
現在她不會了，甚至覺得方妍這麼做特別幼稚。
忍冬自然是看到裡面的情景，這馬車的佈置本來就是老夫人給自家姑娘準備的，方妍是在出發的前一天才說要跟著一起來。
現在倒好，直接鳩佔鵲巢了。
她看了下姜雲煙的臉色，發現她臉上淡淡的，似乎不想開口讓方妍起來。
知道自家姑娘一向不願意在這種小事上計較，忍冬只能忍著心裡的不快。
馬車還沒啟程，很快車廂被敲了兩下，錦福打開了馬車的門，看到裡面的情況，笑著對姜雲煙倒：“老夫人讓表姑娘跟她一個馬車回去，說這路上好有個伴兒。”
姜雲煙看了眼還閉著眼睛的方妍，輕聲應了好便和忍冬下了馬車。
等車廂門重新關上，原本還在裝睡的方妍馬上睜開了眼。
她覺得老夫人這就是在打她的臉！
明明她才是方家的姑娘，說什麼路上有個伴，就這麼把她單獨扔在一個馬車上！
果然，不是親生的就是不一樣。
她狠狠捶了下身下的軟墊，深呼吸幾口氣後，掀開車簾問站在車廂外面的丫鬟書棋：“讓你找人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書棋不敢看方妍的臉，只壓低聲音道：“回姑娘，奴婢查了近些天客居在這寺裡的名冊，並未查到客居在竹青苑那位公子的身份。“
書棋越說到後面的聲音越小，方妍本想伸手揪她耳朵，卻怕被人看到，只能罵了句：“沒用的東西！”
馬車開始跟隨前面的車往前走，方妍也躺回軟榻上，想起那日雨後，她在後山竹林看到的那名俊朗的男子。
當時她只看到一個側臉便看呆了，等到那人轉過身來，她才看清他的全樣貌。
這模樣，在江洲城她就沒見過比他生得還好看的。
儒雅中還有幾分上位者的沉穩老練，方妍一下子就察覺到，這人身份絕對不簡單。
有心過去結識，可是人家就像沒看到她似的，直接走了，這讓她極為懊惱。
後來的兩三天，她都去那邊看看能不能再遇到，可惜都沒有。
唯一知道的，那人是住在東覺寺的竹青苑。
要知道，竹青苑是東覺寺用來招待貴客的地方，因此她更加篤定，這人的身份非富即貴。
方妍已經十六歲了，最近小周氏在幫她物色說親對象，可是看來看去，都沒有讓她滿意的，因此想起那天的驚鴻一面，她的心思不免活絡了起來。
雖然書棋沒打聽到什麼，不過她不會就這麼放棄的，等回了家，再想辦法讓人去查。
馬車到達方府，已經是將近黃昏。
姜雲煙跟著送老夫人回春壽堂後才回自己的院子。
剛進屋，紫櫻便拿著封信進來：“姑娘，齊嬤嬤那邊來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