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心軟一瞬，不死心地最後問了一遍。
卻聽到兒子震驚失望地反問。
“媽，你還不相信兒子嗎？你可是我媽啊！我發誓，就算警察找不到，我也會和您孫女給您討一個公道！”
聲調提高是兒子心虛的表現，從小如此。
“好，我當然相信你。”
就算有罪證，這些時間也都被兒子湮滅得一乾二淨了，我不信能怎麼辦呢？
牙齒髮顫，我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不讓自己一把年紀，更加難堪。
卻在下一秒，聽見熟悉的手機拍照聲，徹底崩潰。
那些老光棍是最惡的人。
他們熱衷於看我一次次反抗失敗，卻又在我無力掙扎時感到無趣。
為了增加他們的趣味。
他們一邊在我身上噁心的動作，一邊拿著手機汙言穢語地對著我拍照。
我的求饒慘叫是他們耳中最美的樂章。
極致的痛苦讓我到現在都不敢回想。
“咔嚓”“咔嚓”
最常見的手機的拍照聲成了我不敢再聽的夢魘。
如今。
當初的絕望在此刻重疊。
我胡亂地揮舞著雙手，無助地喊叫，求人救我。
“我不結婚了，不結婚了！我老實，我老實…啊!…救我啊！救救我……”
“啪！”
胡亂動作間，孫女新買的直播手機摔落在地。
兒子過來一邊捂住我的耳朵，一邊不停開口安撫我。
“媽，沒事了，沒事了，兒子來救你了。”
熟悉的聲音讓我漸漸停止掙扎，安靜地縮在床腳一端。
“你怎麼回事，不知道你奶奶有心理陰影嗎？給我跪下認錯！”
兒子轉頭怒斥孫女。
孫女也毫不辯解，“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半分餘光沒給手機，看著我愧疚得不行。
“奶奶，對不起，我只是想著把您的情況發給陸叔叔，求他過來看看您。”
兒子依舊生氣：“別提那個渣男，媽出了事就退婚，現在都沒來看媽一眼，他配不上媽。不過就算你是好心，奶奶手也因為你受了傷，你就跪在這反省吧。”
一唱一和，天衣無縫。
可看到彈幕的我卻只覺得噁心。
【我去，奶奶，你孫女也太能演了，她明明就是故意刺激你，想讓你徹底振作不起來，絕了和那老渣頭在一起的心思！好方便粱芸秋上位！】
【你兒子也知道，就是配合她呢！剛剛他一直在觀察你的表情！】
也是。
他們對我手上的一點皮外傷關懷備至，可是對我的心理狀況不聞不問。
至今沒有給我請過任何一個心理醫生。
他們一個是見過許多因為身體受傷出現心理問題的醫生，一個是深知心理問題可以毀了一個人的大網紅，塔羅門分明是最瞭解的啊。
明明是春暖花開的日子，我卻覺得越來越冷。
兒子一邊給我上藥，一邊真摯開口。
“媽，那個男人配不上您，我到時候給您找更好的！您要是不想找也沒事，我都會努力治好您的，當初您養我小，現在我養您老。”
孫女跟著應和，順便起身。
“我也會永遠做奶奶的眼睛，陪奶奶看遍世界，就像奶奶一直陪著我一樣。”
一句句美好的承諾化作利刃扎得我心口生疼。
我一生沒有結婚，兒子是我一個雪天撿到的。
送去醫院，發現他先天性腦發育不良。
醫生說他能和正常人一樣生活的希望渺茫，建議直接送去孤兒院。
我不忍心，決心收養他，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長大。
不厭其煩得教他說話，陪他運動。
將他養得和正常人一樣，甚至培育成才，成為企業老闆。
孫女是兒子和兒媳婦離婚留下來的孩子。
兒媳婦主張新時代女性，認為孩子這個拖累，不願意要。
兒子公司的事情繁忙，根本沒有時間管教。
從小就是我一直陪著她。
孫女家長會是我去開，孫女復讀是我陪著。
即使孫女當初一意孤行去做網紅，我也從沒有說過一句重話。
仔仔細細教她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可以幹，什麼不能幹。
我溫柔呵護她們父女倆成長，他們卻給了我這樣一個晚年。
他們話裡真真假假我早已分辨不出。
但是我不會再信了。
兒子扶我起身。
卻在下一秒驚呼出聲。
脫垂的子宮就這樣直直掉落出來。
可我從未生育。
兒子避嫌離開病房。
孫女啜泣著，不忍心再看，奪門而出。
我沉默著拒絕了醫生的幫忙，病房裡只剩下我一個人。
將近乎一坨爛肉的子宮塞回身體裡，我抬起空茫的雙眼，看向彈幕的方向。
“我想離開這裡，求你們，幫幫我。”
出院那天，孫女欣喜地給我換上了一身新衣。
“奶奶，恭喜您出院，這是我送您的禮物，雖然您的眼睛看不見，但是您的世界依然繽紛多彩。”
兒子也特地給我戴上平安符。
“媽，這是我特意去寺廟給你求來的，專門保人平安順遂。”
可我知道，他們不是為我而高興。
而是因為他們的芸秋奶奶和陸建國訂婚了。
衣服是怕我給他們的芸秋奶奶丟人，平安符是怕我把醫院的晦氣傳給他們。
【奶奶別傷心，這倆白眼狼不值得，待會兒咱們回家拿上身份證和存摺，就找機會離開！】
我點點頭，面上終於露出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