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電線吊著的電燈泡發著暖黃的光。
陸振東抽著煙，煙霧繚繞。
陸錚看著眼前認真和他說著話，交著家底的父親。
因為長年的勞作，皮膚曬的黝黑蒼老，身軀也因為辛勞而變得有些佝僂。
400塊錢，或許對於後世來說，只是輕飄飄的第一頓飯錢，一件衣服錢。
可在這個年代的農村來說，已經是一筆不小的鉅款了。
可以說，在小崗村這麼多村民裡，有400塊存款的家庭，少之又少。
這些年，可以說都是父母攢下來的血汗錢。
“爸，這些錢我不要，你和媽先留著吧，我打算自己賺錢。”
陸錚不忍心要父母的血汗錢，也越發堅定了自己要儘快賺錢的打算。
“我們就你一個兒子，還分什麼你我，早晚這些錢都是你的，你客氣什麼，為人父母的，不都幫襯子女，想著子女能過好一點嗎？”
陸振東語重心長道，
“你自己賺錢，能幹什麼啊？曉棠這邊還等著結婚呢。”
“爸我知道，你先聽我說，我打算到城裡去賣滷蛋滷菜，你覺得怎麼樣？”
陸錚直接坦白了自己的打算。
買滷蛋滷菜，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
都說搞原子彈不如賣茶葉蛋，由此可見，在改開初期，因為之前都是計劃經濟，市面上物資匱乏，做小生意哪怕是賣茶葉蛋，也能賺上錢。
他想過賣茶葉蛋，但是回來的時候，他特地在安水和平城的火車站都觀察過。
兩地的火車站，都有賣茶葉蛋的身影。
但這些賣茶葉蛋的，都不是普通人，要麼是有關係的，要麼就是火車站工作人員的家屬親屬。
不然都知道火車站人流量大，國人又都講究一個窮家富路，出門在外，咬咬牙也捨得花錢。
在火車站賣茶葉蛋，一看就是個賺錢的買賣。
別人又不是傻子，這樣輕鬆好賺錢的買賣，還能自己不做，輪到別人去做嗎？
沒關係人脈，去火車站賣茶葉蛋，人家一個舉報，那就完了。
所以，現階段要賣茶葉蛋的話，只能去城區集市，或者是工廠學校門口。
但是這些地方，如果只是賣茶葉蛋的話，競爭能力不夠。
火車站茶葉蛋好賣，是因為出門在外，火車上也沒什麼吃的，茶葉蛋方便又有營養，還是熱乎的，才這麼受歡迎。
普通人的話，沒事也不會買茶葉蛋。
這東西沒什麼難度，自己在家也可以做。
所以，陸錚決定還是賣雞蛋，但是口味要變，改賣滷蛋滷菜。
陸振東卻是變了臉色，著急緊張道，
“陸錚，你犯什麼混？找門路進廠哪怕當個臨時工，也是不得了的好處，你做什麼不好，偏偏要去做生意！”
“這可是投機倒把，要是被抓住，可是要坐牢打靶的！”
“咱們一家人，有手有腳的，都是勤快人，我和你媽也會幫襯你和曉棠，總不會讓你們餓肚子的。”
“你聽爸一句勸，這事不能幹，別打這個主意！不能為了賺錢，去冒這個風險，實在不行，哪怕是在家裡種地，也不能去投機倒把！”
陸錚連忙解釋，
“爸，你彆著急，只是擺攤賣點吃的，這不算投機倒把的。”
“現在時代變了，不說遠在南方畫圈改革的地方，就單說城裡，我這次出門，就看見火車站有人在賣茶葉蛋，生意好著呢。”
“還有上頭也發文了，現在不是知青返鄉嗎？大批知青返鄉，城裡一下多了那麼多待業的知青，崗位就這麼多，壓根沒辦法安排。”
“所以特地發文，允許知青在街頭練攤，做點小買賣養活自己。”
“上頭既然允許了，那肯定是能做的，爸，你就放心吧。”
放心？
陸振東怎麼可能放心，他擔憂道，
“知青是知青，咱們又不是城裡的知青。萬一被抓了當典型呢？不成不成，咱們不能冒險，還是找門路當臨時工來的安全。再不濟，也能在家裡種地不是。”
陸錚早就做好了要廢功夫才能說服陸振東的打算了。
所以也沒有著急。
畢竟，作為農村普通人，沒權沒勢的，前些年又鬧得厲害，村裡還是都還記著工分，什麼都是公家的呢。
他突然說要做生意，在這個剛開放的當口，陸振東會擔心阻止，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若是沒有重生，上輩子他也邁不出做生意的這一步。
“城裡知青都找不到工作，我們農村人又沒門路，想到廠裡找個工作，這不現實呀。”
陸錚有理有據，把自己的想法一一道來，
“而且，我現在也要成家了，總不能一輩子都靠父母幫襯，自己立不起來吧？”
“火車站都能賣茶葉蛋，那我賣滷蛋滷菜，肯定也是可以的。”
“而且成本也不高，滷水買好大料，熬出來以後也不是一次性的，可以反覆利用。”
“我第一次做，就只先賣滷蛋，用家裡的雞蛋就成。滷菜的話，也不做複雜的，也不放肉，先做點素的，家裡種的土豆，毛豆放進去滷就成。”
“鍋就用家裡那個鋁鍋，爐子家裡也是現成的，那個烤火的土爐子，要買的消耗品，就是打包用的油紙。”
“成本不算高，都是吃的東西，就算最後賣不出去，這麼冷的天，也不會壞掉，就當給家裡加餐了，可以帶回來自己吃掉。”
“爸，你就讓試試吧，我總不能一輩子都靠你們，得自己立起來才行啊。”
陸振東聽完陸錚的話，沉默著抽了一口煙，嘴上沒說什麼，但是心裡已經被陸錚說服了。
猶豫了一下，終於鬆口，
“行……你想試試，那就去試試吧。不過後面要是政策變了上頭不許，你可別逞強非要繼續幹啊。”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不會亂來的。”
說服了父母，陸錚心裡鬆了一口氣。
去陸靜房間看了一下林曉棠的情況，見她已經安頓好了，陸錚就把自己打算擺攤賣滷蛋滷菜的事情和她說了一下。
然後交代她早點休息，有什麼需要的，不習慣的，儘快和他開口。
就回自己去洗漱了。
明天得去供銷社買大料和油紙袋，還得早起，還有一堆事要幹，洗漱完早點休息。
陸錚這邊歲月靜好，另一邊，徐家卻是烏雲罩頂，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