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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當陸錚坐的綠皮火車,快到安水火車站時。

臨近安水紐扣廠家屬院的大馬路旁,印著平城磚廠灰撲撲的卡車,停了下來。

林曉棠捏緊了自己洗的發白的包袱皮,細聲細氣對徐建陽姐夫說了聲謝謝,推開車門有些艱難跳下了車。

回應她的,則是一聲不屑的冷哼。

車很快開走,留下滿地的煙塵。

林曉棠不以為然,早已習慣了周圍人對自己冷漠的態度。

捂著口鼻,往旁邊走了幾步,呼吸新鮮空氣。

然後從包袱裡拿出自己翻來覆去看了一路的信封,上面地址寫著安水市紐扣廠家屬院。

寄件人林青。

這是父親堂兄,她大伯的地址。

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林曉棠有些恍惚。

被送到徐家十幾年,她都快忘記小時候在林家生活的記憶和林家的親人們了。

本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再見了。

沒想到,昨天晚上,徐月居然會拿出這封信,告訴她一年前,林家有人寄信過來找她,想接她走。

想到這裡,林曉棠有些恍惚,記憶又回到了昨晚。

那是她極力逃避的記憶。

她沒想到,自己僅僅是看隔壁陸錚醉倒在雪地裡。

想著陸錚他媽許蘭對自己挺照顧的,怕陸錚凍出毛病來,於是好心過去扶陸錚進屋。

沒想到,陸錚卻犯了混,藉著醉酒,欺負了她。

想到昨晚的場景,林曉棠又羞又恨,恨恨咬唇,恨不得那就是一場噩夢,夢醒了,一切就都恢復原樣了。

可現在身體的不適,隱隱作痛都在提醒她,那不是夢。

只能苦澀一笑,苦中作樂,安慰自己,也不算太糟糕。

起碼現在她有了林家的消息,也終於離開了徐家,不用擔心被徐家人當成待宰的肥羊,只要有錢,有好處拿,就能把她嫁掉或者準確點說是賣掉。

昨天晚上,事後她狼狽的從陸家逃走回家時,沒想到被徐月撞見了。

哪怕她極力掩藏,可她因為緊張慌亂,匆匆套上的衣服,錯扣的釦子,凌亂的頭髮,還有脖子上嫣紅的印記,都在出賣她。

她當時第一想法就是完了。

她雖然叫徐月一聲表姐,可徐月對她卻很是厭惡,時常欺負她戲弄整她,可以說是苦不堪言。

沒事的時候,徐月都會沒事找事,故意挑刺為難她。

更別說是撞見她這狼狽的樣子。

要是她叫破了她的醜事,那她真的完了。

不說村裡人會怎麼看她,只怕徐家人會恨不得打死她。

果不其然,徐月眼珠子一轉,開口就是鄙夷辱罵,大罵她不要臉浪蕩,居然勾引陸錚,做出這樣沒臉沒皮的事情。

說要告訴父母,告訴全村的人,要抓她浸豬籠!

哪怕她哭著求饒,說自己是被強迫的,沒有勾引陸錚。

徐月也不依不饒,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一個巴掌拍不響,陸錚為什麼不欺負別人,就欺負她?

肯定是她浪蕩故意的!

還說陸錚真正喜歡的人是她,她說什麼陸錚就聽什麼。

陸錚肯定不會幫她說話,只會作證說她勾引,到時候拉她去浸豬籠!

最後她千求萬求,甚至把母親留給她唯一的物件,一塊藏了很多年的鑲金的手錶,才求得徐月鬆口。

答應不把事情鬧大,但是要求她離開小崗村,離陸錚遠遠的,一輩子都不許回來,不能破壞她和陸錚的感情。

不知道是徐月為了讓她安心走,還是良心未泯,拿出了一年前大伯寫來的信。

信裡問候了她在徐家過得好不好,要是不習慣的話,可以去他那裡,他們願意撫養她。

只是,徐家人貪婪,她那時已經19了,覺得就這麼讓她走了,就白養了。

想留著她在家裡,以後賣了她收彩禮。

所以這封信,她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要不是徐月想讓她走,不要再回來,只怕她這輩子都不知道這件事。

林曉棠忍下心中酸澀委屈,擦了擦眼角溢出來的淚水,收拾好情緒,找路人問了路,滿懷希望往紐扣廠家屬院找了過去。

正值下午2點多。

時間不算晚,但看天色,陰沉沉的一副還要下雪的樣子。

天寒地凍,外頭都沒什麼人。

林曉棠穿的薄薄的深藍舊棉衣,腳下也只穿了雙布鞋,深一腳淺一腳踩在雪地裡。

走到紐扣廠家屬院門口時,凍得手腳冰涼,臉也有些慘白。

扯了扯乾澀的嘴唇,揚起嘴角,客氣地和看門的大爺打招呼,問他林青住哪,說她是林青的侄女,來探親的。

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林曉棠還揚起信封指著上面的寄件人給大爺看。

卻不想,大爺看完後,想了想告訴她,

“小姑娘,你找的人啊是林工吧,他們家去年就搬走了不在這了。”

林曉棠如墜冰窟,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大爺,你是說他們去年就搬走了?”

大爺掃了一眼林曉棠,見她穿著打扮都很寒酸,不像城裡人,又揹著包袱,猜出來她大概是村裡大老遠過來投奔親戚的。

又是個小姑娘,這大雪天的。

大爺心生同情,也多了點耐心,點點頭道,

“可不是,去年就搬走了,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大冬天的,林工還怪大方的,一些帶不走的物件,都分給鄰居們了。”

“這不,就那小板凳,就林工他媳婦送的。”

“至於他搬哪去了,這我們就不知道了,走的時候沒聽說。”

大爺看了看天色,

“我看你一個小姑娘也不容易,不是本地人吧?你一個人來的嗎?”

“眼看這天快下雪了,你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要是今天回不去也別亂跑,我給你指個路,沿著這條街直走,到第三個路口右拐,走個百來米就是招待所了……”

大爺熱心腸的還在說著什麼,林曉棠已經聽不進去了。

整個人都被大伯一家已經搬走這個噩耗給打擊的渾渾噩噩的。

大伯不在紐扣廠了,甚至連搬到哪裡去了,都不知道。

那她該怎麼辦?

她一個人在安水,人生地不熟的。

過去徐家也不會給她錢,用他們的話來說,能給她一口吃的,對她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

不問她要錢就好了,她也不敢和徐家人要錢。

平時買點女孩子要用的零碎和衛生用品,就已經是她絞盡腦汁,偷偷上山採些藥草曬乾了賣才攢下來的錢。

現在她口袋裡只有七塊兩毛錢。

這已經是她這些年辛苦攢下來的鉅款了。

這七塊二,平時夠她用很久了,可現在在外頭,要獨立生活的話,簡直是杯水車薪,根本不夠。

沒錢沒人脈,她一個人在安水,甚至連介紹信都沒有。

徐月一心想早點趕走她,連去村裡開介紹信的功夫都不給她,催著徐建陽趕緊帶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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