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顧淮深夫婦是來的最晚卻是走得最早的。
在場卻沒有任何人敢有二言。
老宅二樓書房,老管家將顧淮深離去的消息告知顧錦松。
“二少爺帶著那位小姐離開了。”
書房中央,一張寬大的書桌橫亙其間,桌面光滑如鏡,桌上散落著筆墨紙硯。
顧錦松坐在一把暗紅檀椅上,頭也沒抬,只細細摩挲著桌上剛剛顧淮深執筆隨意寫下的字。
運筆自如,筆鋒狠戾。
他本該是顧家最受人矚目的天之驕子,自小便帶在顧家老爺子身邊教養,寫出來的字也是最像老爺子卻不失其獨特個性的。
書桌旁邊的四方桌上點著安神檀香,青灰色煙霧嫋嫋升起,繚繞在空中,散發著淡淡的安神香氣。
只是這股檀香在這個時候,卻不起任何安神作用。
“老陳,你說當年我要是沒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是不是這些年會過得自在開心一點。”
陳叔站在書桌旁,看著老爺子黯然神傷的模樣,眼眶沒忍住紅了一圈:“老爺子,都是造化弄人…”
年邁的老人搖搖頭:“他還在怨我。”
甚至不惜用婚姻大事來對抗整個顧家,對抗當年那件事。
——
顧家老宅外,初穗已經被男人塞進副駕裡,接著車輛啟動開往市區。
顧淮深帶她去的是盤山路的一家餐館。
走過狹窄而幽靜的巷弄裡,映入眼簾的是被歲月雕刻出斑駁痕跡的餐館外牆,青藤纏繞其間,木製的招牌上,“聚春園”三個大字蒼勁有力。
盤山路本是繁華的街區,但眼前的庭院顯然很巧妙地避開了喧囂,獨享一片寧靜與清幽。
初穗被顧淮深牽著走入這棟看起來遺世獨立的庭院,沒忍住多看了兩眼這裡的佈局。
很精緻的中式美學,美輪美奐,即使是黑夜,但在燈光的照襯下,也是讓人移不開眼的程度。
不敢想象,如果是白天,這個地方該會美成什麼樣。
也許是職業病犯了,初穗內心蠢蠢欲動,騰昇起想要在這裡拍攝一部小短片的想法。
出來接待夫婦倆的是聚春園的老闆。
讓初穗沒想到的是,這麼大一個餐廳的老闆是一位看起來沒比自己大多少的女子,並且,似乎和顧淮深關係熟絡。
“喲,今晚怎麼有時間過來。”
女人一身青綠色旗袍,潺如細流的聲調透著幹練,一點都沒跟顧淮深客氣的意思。
顯然跟顧淮深是舊識。
初穗原本還走神了一會思索著拍攝短片的可行性,直到聽到年輕靚麗的女聲,這才回過神打量對方。
同樣,對面的女生也注意到了她。
“沒猜錯的話,你是…初穗?”女子想了一會,才想起她的名字。
初穗驚訝於對方認識自己。
“看來我猜對了。”旗袍女子見初穗驚訝的表情,得意的朝顧淮深眨了眼。
領證那天,顧淮深發了朋友圈,似乎是為了證實自己沒有在開玩笑,朋友圈內容是結婚證上的信息頁,顧淮深和初穗的名字都出現在照片裡。
只是旁邊兩人的合照沒有被拍進去,除了知道名字之外,初穗其餘任何個人信息都沒有暴露。
當時所有人都被他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任誰也沒有想到平日裡看起冷心冷情的男人會突然宣佈結婚的消息。
“噢,我是因為上次刷到他上次那條嚇死人的朋友圈,直覺告訴我你就是那本結婚證上的另一個人。”
似乎是為了避免初穗誤會什麼,旗袍女子補了一句。
只是似乎顯得有點欲蓋彌彰,因為顧淮深那天是用私人號發的。
夜裡風大,加上聚春園門前院有兩棵大樹,枯黃的樹葉飄落,剛好落在初穗的大衣肩上。
她身上那件大衣是顧淮深的,初穗並沒有察覺到自己肩膀上的落葉。
顧淮深抬手悄然將那片落葉捏在手心裡,沒理會喬安一開始的打趣,向初穗介紹起了人:“她叫喬安,是這家店背後的老闆。”
喬安站在兩人對面,倒是將顧淮深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女人稍微眯了眯那雙狐狸眼,眼底盡是外人看不懂的深意。
“初穗,我帶她來你這裡吃點東西。”這句話是對喬安說的。
“久仰久仰。”喬安再次看向初穗,正式跟她打招呼。
初穗回她一個簡單得體的微笑。
幾人沒在門口逗留多久,喬安帶著兩人到了頂樓的包間。
包間的裝飾古樸而典雅,透露出一種低調的奢華感。
牆壁上掛著幾幅精美的水墨畫,筆觸細膩,意境深遠,柔和的燈光透過精緻的燈罩灑落。
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是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它如同一塊巨大的寶石鑲嵌在包間的一側,將整個京北的市中心盡收眼底。
透過這扇窗,可以看到高樓大廈林立,車水馬龍,燈火輝煌,宛如一幅流動的畫卷。
夜幕下的京北,更顯得繁華而迷人,而聚春園的頂樓包間,則如同一個高懸於塵世之上的觀景臺,讓人在品味美食的同時,也能享受到一份難得的寧靜與高遠。
顧淮深坐在窗前的主位上,把原本該隨身伺候的工作人員遣了下去,自己熟練地衝泡著香茗。
初穗坐在他對面,只見對面的男人舉手投足之間,身後整個京北繁燈交錯的夜景瞬間淪落為他的背景板。
明明該是一幅令人沉淪的畫面,但卻不知為何,初穗心底莫名有點喘不過氣。
顧淮深給她衝了杯熱茶,霧氣在茶杯上方縈繞,卻經久不散。
初穗低頭進食,品嚐著鮮香的魚肉,從坐下到現在,兩人沒有任何交流,包廂內也只有顧淮深倒茶沖洗杯子的水流聲。
顧淮深見她夾了好幾次那道紅燒多寶魚,開口打破沉寂:“喜歡這道菜?”
“挺好吃的。”留學的原因,初穗已經好幾年沒有嘗過這麼正宗的中餐了。
回國後她又大多時間都是待在劇組鑽研,吃的也都是簡單的盒飯。
等初穗吃飽喝足已經臨近十一點,窗外的天黑的更加濃郁。
京北在交通方面是全國的標杆,即使等兩人回家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十點了,但一路上燈影都亮得過分。
夜裡十二點,別墅主臥還亮著燈。
今晚的初穗一反常態,親熱時帶著一股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似有若無的抗拒。
雖然很淡,但上方的男人察覺到了。
臨近界點之際,初穗終究沒忍住將人往上推開了一寸。
顧淮深頓了下,眼底的情慾瞬間散去,但仍然宛若漩渦深不見底,令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