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前。
蘇念念住到姐姐家的兩個月後，第一次碰到姐夫紀庭。
他對她很客氣，讓她把這裡當作自己家，不要拘束，然後轉身便去了書房。
蘇念念在客廳寫作業，資料、筆記與試卷堆了滿滿一桌。
姐姐家是純歐式的裝修風格，客廳有壁爐。
她就喜歡寫作業寫到煩時蹲到火爐邊看一會兒燃燒的火苗，聽聽柴火燃燒時的刺啦聲放鬆放鬆。
所以，她不愛回房間規規矩矩坐在書桌旁。
這天依然如此，姐夫回來也沒影響到她，只是對稍早在院子裡拿著雪球砸到他的事情有些尷尬罷了。
傍晚時分，許久不見的姐姐蘇念菁也回來了。
三人一同用晚餐，蘇念菁是個好強，硬脾氣的人，甚至有點大女人主義，說一不二。
蘇念念正好與她相反，在長輩面前乖巧聽話，愛撒嬌，偶爾有些俏皮。
姐妹倆吃飯時二人的交流都是姐姐問，妹妹回答，姐姐氣勢凌人，妹妹乖巧聽話。
學習、生活、家裡人都問了一遍，姐妹倆便沒什麼話了，而紀庭自始至終都沒開口。
蘇念菁問完妹妹轉頭跟他說話，他也是問一句回一句，氣氛有些無趣。
蘇念念覺得自己可能影響到姐姐姐夫，碗裡的米飯到底後，她放下筷子，說吃飽了，要上去寫作業。
“去吧。”
蘇念菁不甚在意道。
蘇念念抱著一大堆東西上樓,剛走到一半，筆盒啪一聲落地上，彎腰去撿，課本試卷也滑了下來。
“念念，怎麼了？”
聽到聲響的蘇念菁揚聲問。
“沒事。”
她手忙腳亂的撿東西，耳邊傳來姐姐對她的評價。
“她就那樣，笨手笨腳的，一點小事也做不好。下午沒打擾到你吧?”
“還好。”紀庭冷冷清清回了兩個字。
–
蘇念念成績不好不壞，想要考錦城的大學也不容易，但爸爸說到時候會想辦法找個好點的學校讓她唸書。
其實她也沒想念錦城的大學，從小被管到大，她也想跑出去透透氣，只是這想法沒敢跟家裡人講。
高中作業永遠寫不完，十一點半時她眼皮有些睜不開，打算到樓下找東西吃，把最後一張試卷寫完就睡。
門剛打開就聽到一陣重重的甩門聲響，她嚇得趕緊合上房門，瞌睡蟲瞬間也沒有了。
不會是，吵架了吧？
那甩門而去的，是誰？
久別重逢，不應該是勝新婚嗎？
蘇念念坐回書桌前，等了幾分鐘，沒聽到有車出去的聲響。
於是又刷了半張試卷，然後起身開門，看了看外面沒有任何動靜，於是輕手輕腳下樓。
廚房裡的灶火閃爍。
蘇念念走進來，正好看到男人拿著根菸就著灶上的火點上。
她下意識地叫了聲：“姐夫。”
紀庭平時愛抽菸，抽菸的人最怕犯了煙癮找不到打火機，所以身上總是少不了。
但很不巧，剛才蘇念菁在兩人再次爭執過後砸爛了他身上唯一一隻。
心情煩躁，全身火氣無一處可洩的他就更想抽菸，到廚房找也沒找到打火機。
這下雪的大半夜讓他心急火燎去買個打火機不大現實，最快的辦法就是直接打開爐火，下一秒就可以吞雲吐霧。
但是菸頭剛燃，身後就有人叫他“姐夫。”
他關了爐火，將點燃的煙夾在指間回頭站在門口的女孩：“這麼晚還不睡？”
“我喝牛奶。”
蘇念念指了指冰箱。
“嗯。”
他點了點頭，夾著煙往外走。
身後聽到女孩打開冰箱門的聲響，他才將點著的煙含進嘴裡，深深地吸一口。
–
蘇念念熱好牛奶出來，經過客廳，昏暗的光線下，一個坐得筆直的身影正在抽菸。
她不知道他跟姐姐到底為什麼吵架，也不是她能問的。
但是上樓就要經過他身側，這麼走過去不打聲招呼好像有些沒禮貌。
在她腳步遲疑片刻，那人已經開口。
“喝完早點睡吧。”
他將煙含進嘴裡起身往外走。
“哦。”
蘇念念對著遠去的身影應了聲。
–
週日，她約了同學在圖書館一起復習，七點起床下樓，餐桌上就她一個人。
揹著書包出門時，雪已經停了，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
司機已經著好車等她，她經過那輛越野車時,看到了駕駛室一側的雪地上落了一層厚厚的菸灰.
–
下午四點,家裡司機來接她,讓她回去吃飯.
她在車上打電話給母親,母親說姐姐跟姐夫回家吃飯,一家人難得團聚,便讓她也一起回.
“他們和好了？”
她下意識問了句。
“他們吵架了？”
蘇母蹙眉問道。
蘇念念吐了吐舌頭：“可能我聽錯了。”
“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蘇母唸了女兒兩句，讓她回家不許亂說話就掛了機。
回到家，哥哥嫂嫂都回來了，往常極少在家吃晚飯的蘇父也在，父子倆在客廳喝茶。
蘇念菁跟嫂嫂在小客廳那邊不知在說什麼，時不時傳來低柔的笑聲。而紀庭，沒見到人。
蘇念念叫了人，就被從廚房出來的蘇母叫到小客廳，陪蘇念菁還有嫂嫂聊天。
蘇念念跟二人打過招呼就不知跟她們聊什麼。
在她們眼中，她就是個小屁孩，啥也不懂，而她也融不進她們的話題。
她百無聊賴聽了一小會兒，蘇念菁就揮手讓她回房看書，她巴不得趕緊走。
一個小時後，蘇母敲門讓她洗手吃飯。
她出來時，家裡的阿姨正將菜一樣一樣搬上桌。
蘇念菁跟嫂嫂正在一樓洗手間邊洗手邊說話，聲音不小，也沒有留意走到門口的蘇念念。
“紀庭怎麼還沒到？你要不要打個電話給他，是不是路上出什麼事了？”
蘇嫂嫂問蘇念菁。
蘇念菁有些冷漠回道：“不用。”
“是不是吵架了？”
“昨晚剛吵。”蘇念菁沒否認。
“又吵什麼？”
“還不是生孩子的事。”蘇念菁很不滿：“我哪來的時間生孩子？我回來一次他媽就催一次，他也不幫我說話，煩死了。”
“你們都不年輕了，也是時候生孩子了啊。”
“開什麼玩笑，誰催誰生去。”
“你們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再沒個孩子，就不怕哪天玩完了？”
“完就完，反正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要孩子。”
……
“念念……”
嫂嫂在鏡中看到蘇念念，兩人止住生孩子這個話題。
–
晚餐正式開始前，紀庭終於到了。
“抱歉，回來晚了。”
他將外套遞給阿姨，跟在座的蘇家人一一打招呼。
蘇念菁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跟他說了幾句家常話，態度親和溫軟。
紀庭也是極為和氣，完全看不出來兩人昨晚鬧得不可開交的模樣。
大人的情緒管理真是厲害啊，蘇念念看二人言笑晏晏的模樣，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