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微微你來啦!”
車子在院子裡停下,時有微剛下車,沈汐暖從廳裡奔出來抱她。
她那樣子,像極了急不可耐飛進花叢裡的蜜蜂,抱著花蕊一頓猛吸。
沈皙白先一步挑著兩指撥開她提醒,“收著點。”
沈汐暖笑嘻嘻的,一臉諂媚,“小舅舅,你今天很帥嘛!”
這小侄女賊精,這麼笑絕對沒安好心,沈皙白理都未理她。
打了個岔,沈汐暖這才注意到時有微今天不一樣。
“哇!微微,你好美!這條裙子可真襯你,簡直跟仙女一樣!”
她勾唇斂眉調笑,“難怪季硯那個傢伙這麼多年緊抓著你不放,要換做是我啊,我也一樣!”
說著又要來抱她。
沈皙白握著時有微的手腕將人往身後一帶。
伸出一指抵著侄女的額頭,“別碰!”
陸續有人出來,沈皙白的媽媽也在,時有微悄悄掙脫他的手。
還沒來得及叫人,寧夏檸停好車,後一步下車走過來,憤憤不平地說:
“季硯就是個渣男。他出軌微微的好朋友,他們倆已經掰了。”
沈汐暖臉上的笑凝固,空氣一時寂靜,所有人的視線都彙集躲在沈皙白身後的人身上。
時有微感覺她像被人推進鬥獸場圍觀似的,很尷尬。
沈皙白不動聲色站正身體,雙手插兜裡,將人完全擋住。
今天到場的是沈皙白大姐二姐兩家,還有跟沈家關係密切的周家一家人。
晚宴的目的是替沈母心目中未來兒媳接風,主角是蘭悅歆。
別的事,不該引起關注,或者說,不該拿到明面上來說。
時家和季家的事這兩天傳開了。
除了剛回來的沈汐暖,其他人都聽說了。
氣氛尬住,沈汐暖媽媽瞥見母親的臉色,走到臺階前,淡笑著說:
“是我的不是,小暖剛回來,還沒來得及告訴她時小姐的事,勾起時小姐的傷心事,實在對不住。”
她將事攬到自己頭上,有意揭過這一茬。
蘭悅歆也看見了沈母的臉色。
表妹算是她帶來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了不該說的,惹主人家不高興了,不應該。
她往前走了一步叫人,適時轉移眾人的注意力,“伯母,好久不見。”
看見她,沈母的臉色緩和,眼睛都亮了一個度,“悅歆到啦,快些進來,就等你了!”
她親自走下臺階接人,親暱的握住她的手,攜手往屋裡走,“這次來就不走了吧?公司可都轉到蘭城來了?”
蘭悅歆笑得溫婉大方,“已經安排好了,謝謝伯母關心。”
她路過沈皙白的時候,側眼看了一眼那個小公主。
挺嬌的,
好像只會躲在男人身後,
除了美,沒什麼特別的。
眼珠子回正直視前方,她彎唇笑了笑。
還不夠格當她的對手!
賓客都到了,晚餐還有一會兒,沈母招呼客人們各自散坐,然後變了臉色看向兒子,聲音暗含威嚴,“你跟我進來了。”
沈皙白往時有微的方向看了一眼,見她被兩個朋友圍著說話,展眉笑了下,起身跟著母親去小客廳。
母子對坐,沈母上來便詰問,“你結婚了?”
沈皙白坐在沙發裡,半垂著眼轉手上的婚戒玩。
低低嗯了一聲。
他藏都不帶藏的,沈母自然看見了他的戒指,臉色不悅,直接下命令,“你們不合適,明天去離了。”
她沒追究兒子結婚,她這個當媽的,竟然從外姓人口中得知消息這件事。
既然已成事實,結果又不是她滿意的,那就改變結果。
沈皙白抬眼,“您知道我跟誰結的婚?”
沈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結婚對象不是悅歆。任何人我都不滿意。”
沈皙白哂笑,“怎麼辦,我好不容易結的婚,換了別人我也不滿意。”
沈母越發不高興了,“悅歆有什麼不好的!漂亮,聰明,家世也好。你們認識十幾年,一起比賽,一起拿獎,一起度過整個青春。她等了你那麼多年,你怎麼就不能接受她!”
沈皙白也冷了臉,眼底結滿冰晶,寒刀一樣的眸子看著自己的母親。
“媽,有些事說出來怕您承受不了。我勸您最好別再撮合我和蘭悅歆,否則……”
他頓了頓,聲音不帶一絲情緒,“怕您將來後悔。”
沈母氣急,拿手指點他,“你…你威脅我?”
“皙白!”
一道沉悶的聲音響起。
沈父拄著柺杖走進來,“你媽這兩天身體不大好,你彆氣她。”
沈皙白起身去扶父親過來坐,“這也怪我?”
他可什麼都沒說。
沈父兩手搭在柺杖上說:
“你去陪蘭家丫頭下盤棋,我跟你媽說點事。”
沈皙白沒多待,開門出去。
雕花走廊不遠處,蘭悅歆見他出來,溫柔笑著,“怎麼樣?伯母沒難為你吧?”
沈皙白挑眉,怪不得老爸突然來了,原來是她請來的。
他輕嗯一聲,繼續往前走,“來一局?”
爸爸來替他解圍,怎麼的也得完成他的吩咐。
他帶蘭悅歆到一處小花廳。
滿屋仿宋陳設,落地窗前擺著茶桌茶櫃,西牆前是一塊榻榻米,上面放著一個壼(kǔn)門券口牙板石棋桌。
是宋代流傳下來的古董。
只要蘭悅歆來,他們就會在這裡對弈。
他們兩人雖不在同一座城市,卻同為圍棋世界錦標賽種子選手。
從十幾歲兩人在賽場相遇,是隊友,同時又是對手。
一路走過青春期,直到二十歲先後退役,十年過去,兩人只要見面都會對弈一局。
似習慣,似友情延續,又似靈魂相伴之人。
這麼多年,他身邊總有女人試圖靠近拿下他。
可多年過去,還是隻有最初那個人在。
沈母固執的認為他們倆才是最適合的一對。
心裡早就認定蘭悅歆是沈家的兒媳,並且給了她除了兒子該給的夫人體面外,事事都替她考慮張羅。
周家人在蘭悅歆事業上頭有助益,她才會以未來婆婆的身份替她接風,並且請周家人赴宴,替她打關係鋪路。
沈皙白熟練燃了一炷香。
他們倆棋逢對手,一晚上的時間都不一定能下完一局。
只有一炷香的時間,等香燃盡,誰佔上風誰就贏。
黑子先行,蘭悅歆先落一子,隨口說:
“你別跟伯母置氣,她也不是頭一天誤會咱倆的關係。”
母子之間,倒叫一個外人來勸和。
沈皙白跟隨一子,沒言聲。
心思早飛到外頭那個人身上去了。
蘭悅歆抬頭看了他一眼,看出他不想多說話,閉了嘴,又落下一子。
香燃了一半,沈皙白拿出手機給時有微發了條信息:
【醉香閣,煮點茶送來。】
客廳人多說話不便利,時有微和寧夏檸跟著沈汐暖去她的房間,細說這幾天發生的事。
時有微隱去跟她領證的人的身份,把其他的事告訴姐妹聽。
還說了沈叔受爸爸媽媽的囑託照顧她的事,家裡沒人,她現在住在沈叔家裡。
收到沈皙白的信息,時有微不認識醉香閣,她跟沈汐暖說:
“小暖,沈叔要喝茶。”
沈園她就來過幾次而已,泡茶這種事她做不了,只能讓小暖找人弄。
沈汐暖一聽小舅舅有需求,敏銳地嗅到掙錢的機會來了。
立刻撅起來要去張羅。
姐妹三個結伴去弄茶水,又一起沿著遊廊往醉香閣。
到了醉香閣外頭,沈汐暖端著茶盤進去,笑嘻嘻叫人,“小舅舅……”
最後一抹明亮落進地平線,天徹底暗了下來。
時有微和寧夏檸等在連廊下。
半開的直稜門內,鏤空隔斷後,沈皙白和蘭悅歆對坐在榻榻米上對弈。
他側後方一盞燈籠形制落地臺燈發出柔軟的光,打在他身上,柔和了他堅硬的輪廓。
而他對面的女人滿臉笑意望著他低低絮語,眼底的光熱烈又繾綣,不知說著什麼,兩個人一起笑著。
時有微從沒見過這樣的沈叔,一時竟看呆了。
寧夏檸也看見了,雙手抱胸,用手肘撞了她一下感嘆,“欸,我表姐跟沈家公子般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