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竟敢在此口出狂言!”
“真是天大的笑话!你竟敢说圣上送给长孙大人的【兰亭序】是赝品?”
“来人,将此子叉出去!”
“嘴上无毛,还敢妄议书圣真迹,狂妄!”
……
厅中立刻有人对秦牧,口诛笔伐。
一旁的李二更是冷着脸,瞪向长孙无忌。
厅中空气随之凉了几分。
秦牧这话,李二接受不了。
忍痛割爱,换来的竟是一个狂徒的妄语。
虽然李二与长孙无忌私交甚好。
但身为大唐皇帝,他哪里受得住这气?
长孙无忌感受着李二的怒火,面色铁青,随后瞪向长孙冲,怒声道:“混小子,你从哪里领来的狂徒,竟敢妄议天人圣物,还不赶快给陛下赔罪。”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没有人可以挑战皇权,更别提一介布衣。
长孙冲吓的背脊发凉,冷汗直流,对着李二深深揖礼道:“陛下息怒,秦牧初来京师,没见过世面,刚刚是胡言乱语,还请陛下勿怪,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说着,他急忙拽了秦牧一把。
“表弟,你惹了大祸,还不赶快向陛下认罪。”
秦牧转过身来,扫视厅堂,波澜不惊,面容淡定,不卑不亢道:“我只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何罪之有?”
此话一出,哗然一片!
“匹夫竖子!”
“信口雌黄!”
“胡说八道!”
……
此时,厅中众人对秦牧又是一片声讨。
他们可以忍受秦牧的无知。
但绝不能忍受他的装腔作势,强不知,以为知。
厅中都是何许人也?
皇帝,皇后,公主,国公…
大唐政权天花板,全都汇聚于此。
这些不提。
单是厅中的孔颖达,虞世南,欧阳询…几位文坛大儒,书法大家那便不是秦牧一介布衣,可以相提并论的。
如今,这满厅大唐各领域天花板,却遭到一个布衣质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长孙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长孙无忌的汗,顺着脸颊滴淌而下。
长孙皇后为哥哥家中有如此狂徒,感到震惊。
襄城公主美眸又恢复了淡漠,对秦牧仅有的好感就此消散。
李二更是被气的面色发青,强忍怒气,垂眸道:“那你与朕说说,你凭什么说这幅字是赝品?”
“若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朕决不轻饶于你。”
厅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秦牧抬起头,望向李二,风轻云淡,泰然自若,缓缓开口道:“若草民证明这幅字是赝品,陛下又当如何?”
语不惊人,死不休。
此话一出,又是震惊一片。
面对天人圣语,帝王威严,秦牧竟还敢淡定的讨价还价。
厅中众人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不知者无畏。
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李二被秦牧气的竟有些想笑。
这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布衣,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李二压着火气,沉声道:“你说怎样,便怎样!”
今日他还真要跟秦牧较这个真。
不为别的,当皇帝的不能在布衣面前,丢了颜面。
一旁的长孙冲都快吓尿了。
貌似聪颖的表弟,竟然是个愣头青!
长孙冲上前拉了一下秦牧,泪眼都快出来了,颤颤巍巍道:“秦牧你够了,快向陛下认罪…”
可秦牧却不为所动,阔步上前,指向书法道:“这书法是赝品的关键点就在,“岂不痛哉”的“不”字之上。”
“书圣所写“不”字,锋芒毕露,用笔斩截,长竖悬针。”
“而这副字,“岂不痛哉”的“不”字,长竖直带而下,调锋作横,特立独行。”
李二听秦牧所言,头头是道。
便向【兰亭序】望去,厅中宾客也已坐立不安,簇拥着向前细观。
“恩?还真是,单单这个“不”字的长竖是作横而下的,其余都是悬针。”
“【兰亭序】通篇三百二十四个字,这特殊的“不”藏于其中,还真是难以发现。”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谁知道书圣是不是有意为之?”
厅中众人,各抒己见,议论纷纷。
李二眉头紧蹙,暗暗回想着他收藏的那篇书圣真迹【何如帖】。
其中的“不”字与【兰亭序】中大多“不”字相同。
唯独这“岂不痛哉”的“不”字,如今看来,确实格格不入。
众人心中,忐忑不安。
难道这满厅的王侯将相,不如一介布衣?
这不可能!
“呵呵…”
突然,一声笑声响彻厅堂。
众人循声望去,书法大家虞世南正捋顺着胡须向前走来。
看着他,众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找到了主心骨。
不自觉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有关书法,虞世南最有发言权,而且他对书圣笔法,颇有研究。
虞世南望着墙上的【兰亭序】缓缓开口道:“这位小郎君眼光颇为独到,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细微差异,但你只懂其形,不明其神。”
“【兰亭序】不光是一副字,更是书圣王羲之的心,意,境…”
“此“不”字之所以调锋作横,那完全是为了映衬书圣对人生苦短,生命不居的感叹。”
“这不但是书圣的字,更是书圣的心…”
虞世南声音不大,但说出话来,掷地有声,言之凿凿。
欧阳询与褚遂良两人在他身后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李二对王羲之真迹可谓如痴如醉。
尤其是这副神作【兰亭序】,李二与虞世南几人煞费苦心,才从辩才和尚手中巧取而来。
这幅【兰亭序】他们反复鉴定数日,每个字研究了不下千次,怎么可能是赝品。
闻言,厅中众人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还真以为秦牧所言为真,这幅字是赝品。
原本还寄希望于奇迹的长孙无忌父子,心彻底凉了。
今日怕不是要将李二得罪了。
虽然长孙无忌与李二的关系十分要好,超越君臣。
但秦牧玩的有点大了。
“你还有何话说?”
李二目光如炬,看着秦牧,寒声道。
今日他若不给秦牧一个教训,那这帝王权威,怕是无法维护了。
厅中众人也已迈开步子,坐回座位。
事情已没有转机。
虞世南开口,真假已定。
同时还定了秦牧的生死。
“陛下,他还是个孩子…”
长孙无忌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他已经知晓秦牧身份,虽与他沾亲不多。
但秦牧父母在世时,有恩于长孙无忌。
所以他不能置之不理。
而秦牧,却依然云淡风轻的站在原地。
“陛下,草民还有一个方法可证明这幅字是赝品。”
“秦牧,你没完了是吗!”长孙无忌下意识对秦牧吼了出来。
作死也没这么个作法。
而秦牧却不为所动。
虽然他知道长孙无忌是在维护于他。
“你让他说,朕今日倒要看看,他怎么证明!”
李二怒吼咆哮,额头暴起青筋。
这孩子,气的人牙根痒痒。
三番五次挑战皇权,他看秦牧是活的不耐烦了。
秦牧不急不躁,不卑不亢,淡声道:“因为这副字,是草民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