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內,陽光從窗戶斜斜的灑了進去,照在半靠在炕頭的一女子身上。
女子撐著下巴淡淡看著窗外,但注意力卻明顯不在外面的幾人身上。
眼神看向更遠,不知在想什麼,直到敲門聲傳來,她才慢慢收回視線:“進來吧。”
進來的自然是魏遲。
魏遲進屋之後看了看四周,接著就將花籃放在了桌上:“聽杳杳說你喜歡,順道摘了些回來,放在屋裡解個悶吧。”
炕上的女孩子垂下了眼眸,濃密的長睫在瓷白的小臉上投下了一小片陰影:“我叫虞稚。”
魏遲的視線轉到她身上,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你叫魏遲是嗎?”虞稚忽然問。
魏遲點頭,不知為何有些緊張。
真是奇了個怪了,他發誓,活了二十年,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虞稚慢慢起身走到桌邊,拿起那花籃湊到鼻下,深深的嗅了一口。
“挺好看的,謝謝。”
魏遲像是鬆了一大口氣:“你喜歡就好。”
“只是以後別撒謊了。”
魏遲一怔,漆黑的眼眸有些不解:“什麼?”
虞稚微微抿唇:“我剛才都聽見了,你特意去摘的,不是順道。”
男人小麥色的皮膚上忽然有些發燙,他咳嗽了一聲,“咳……要打豬草,真是順帶……”
虞稚不說話了,只是小鹿般的眼睛就盯著人看。
那雙眼水靈靈的,像是會說話似的。
魏遲投降了:“行,特意給你摘的。”
虞稚笑了。
輕輕地,如同羽毛般的一個笑,在魏遲心口輕輕掃了過去。
癢癢的,有些麻。
不過那笑轉瞬即逝,他都來不及記住。
花送了,話也說了,魏遲好像沒借口再繼續留下去。
不過……
也是老天爺幫他,一隻蚊子忽然從男人面前飛了過去。
“啪!”
一聲清脆的掌聲傳來,虞稚嚇了一大跳,側頭看去,魏遲張開巴掌:“我一會兒給你燒點艾草。”
正是五月的天,山腳下的蚊子已經逐漸多了起來。
燒艾能燻蚊蟲。
虞稚輕輕抿唇,格外的文靜好看:“謝謝……”
魏遲:“小事,還有一件事是你弟弟的病,我大哥今天請的大夫應該就能回來了。”
這句話戳中了虞稚的心事,她睫毛猛然顫動了兩下。
想到弟弟……
“魏遲!”
原本已經走到門口的男人被嚇了一跳,回頭看向她。
虞稚小聲道:“我願意嫁給你,你娘要是同意,咱們抽空就拜堂。”
魏遲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心跳飛快。
……
下午的時候,魏家的人坐滿了堂屋。
“老三,她真這麼說的?”
魏遲靠在牆上抱著手:“我騙您幹甚。”
問這個話的是魏老漢,也是一家之主。
魏母哼了一聲:“咱們養著人,還要花錢給她弟弟看病,她當然肯了。”
魏老漢在抽水煙,聞言不滿地瞧了眼婆娘:“話也不能這麼說,人家一看就是個嬌滴滴的大小姐,肯下嫁老三,已經是委屈了。”
魏遲一噎:“爹,您兒子也沒那麼差勁吧。”
魏老漢不說話。
魏勇忽然看了眼弟弟,道:“模樣還算不差,但肯定算不上什麼貴家公子,這性格嘛……三弟你配不上人家。”
魏遲嗤了一聲,懶得理他。
大嫂何氏忽然道:“不過三弟人品咱們都是知道的,本事也不小,有啥女子娶不得?這亂世,嬌滴滴的大小姐出去也難過,她要是真願意和三弟好好過日子,咋不行呢?”
魏遲看向大嫂,心情這才好了點。
魏母:“就怕她不是個靜心過日子的。”
二嫂柳氏也道:“我看著不像……說過幾次話,人文靜,也乖巧。”
魏蔓蔓剛要開口說什麼,魏老漢打斷了眾人的討論:“那是這吧,老二媳婦,你再去問問人的意思,她要真願意,這事就這麼定了。”
魏遲眼睛一亮:“爹,我明天上山。”
魏勇笑哈哈:“三弟這是迫不及待了,咋滴,要獵上一頭野豬回來辦酒席嗎?”
魏遲:“看運氣,誰知道呢。”
魏老漢:“要是事情真能成也好,再去鎮子上買些好酒好糖,咱們來花鈴村也快一年了,還沒怎麼張羅過喜事,熱鬧熱鬧也好!”
一家之主拍了板,這事便也這麼定下了。
魏遲偏頭看向二嫂,柳氏笑了笑,轉身就去了西屋。
魏杳杳是個精怪的,立馬跟著二嬸就跑了過去,大郎和二郎是男娃,被三叔拎了衣領,禁止靠近!兩人嘟嘟了嘴。
–
“姑娘,你可想好了?”
虞稚還是乖乖坐在炕邊,懂事的讓人心疼:“嗯,想好了。”
柳氏拍了拍她的手:“我們家老三是個本事大的,你跟著他,必然不會有苦日子過。這點你放心,別看他平時大大咧咧的,其實是個心細的。”
虞稚的視線被人那一籃子花吸引了。
她信這話。
逃難了小半年,要不是因為弟弟,她可能都想死。
亂世之中,誰顧得上看花看風景。
她喜歡花,魏遲是第一個注意到這件事的人。
“那就行,不過……爹說還是想問問你的身世,也不好委屈了你……”
虞稚猶豫了片刻,道:“我爹是江南永州的一個進士,在本地算是個七品小官,不過已經被貶了,不值一提。”
柳氏也大概知道她家中之前出了事,本就不剩幾個人,後來逃難的路上又走散了……
柳氏嘆了口氣:“行,那往後,你有啥事就和老三說,日子要向前看,後面萬一能團聚呢。”
虞稚:“誒。”
柳氏看著她也覺得喜歡的不行,又聊了兩句就出去了。
院子裡,魏遲的脖子伸了好幾次。
柳氏剛出去就對上了他的眼神。
無奈笑著走了過去,點了點頭:“成了。”
魏遲便笑了。
他轉身就打算去裡屋把許久沒用的大弓和弩拿出來。
大哥說的不錯,他想上山碰碰運氣,野豬也好大蟲也罷,但凡要是被他遇到就只能算那玩意兒運氣差了。
要娶媳婦了,魏遲不想太寒酸。
也不想讓她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