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耕,農戶人家過完年之後就沒有一刻能停下來的,三四月忙春耕,五月接著就是芒種,轉眼,就到了六月。
村裡的荷花快開了,含苞待放,青蛙們也開始蹦高,夏日的傍晚,池塘邊的蛙叫聲快要連成片。
天氣也越來越悶熱,魏家的小院,便是在這樣悶熱的日子裡慢慢擴建了一番。
魏家人都是勤勞的,魏母帶著兩個兒媳和女兒張羅著喜事,魏家的男人都在侍弄田地,結束之後再回來蓋房子,男人們都黑了一圈,也顯得精壯了不少。
魏家小院當年分地的時候選的匆忙,但位置是個好的,坐北朝南。修好的魏家還是四合院的佈局,大門朝南,一進門就是一大片菜地,這個時節正是鬱鬱蔥蔥的。
正中間是堂屋,堂屋靠北是爹孃的主屋,西邊成了大房院子,東邊是二房,而後面新開的一大片地,東北院子便是給魏遲和虞稚修的三房院子。西北角則是蔓蔓、魏海還有虞硯臺的三間房。
大房朝南的空地修繕成了雞圈鴨圈狗屋,往西邊其實還有一片空地,現在只是隨意被搭建成了一個簡單的騾棚和牛棚,而大灶屋被安置在了東邊,整個院子的佈局看著也很規整。
虞稚暫時搬到了西北角,住在虞硯臺的屋裡。
虞硯臺今年6歲,比杳杳還要小一個月,但自從被魏家救回來之後,醒的時間少睡得時間多,醒來之後看起來也呆呆的。
魏家翻修,給硯臺也留了間房,虞稚大部分時間就是繡嫁衣和照看弟弟,轉眼,就到了婚事前一天。
魏家早早掛起了紅燈籠、貼了紅雙喜,看起來到處都是喜氣洋洋。
魏遲今天回來的早,院子後面的野雞又堆了十來只,等待著明天早上被抹脖子的命運。
喜宴從昨天就開始張羅了,花鈴村大部分人應該都會來。新娘子就在自家院子,兩個嫂子時不時就到虞稚房間陪她說說話,解解悶。當晚,何氏和柳氏又來了,兩人臉上都笑眯眯的,拉著虞稚聊了好一會兒的家常,最後,悄悄往她手上塞了個小冊子。
虞稚臉瞬間就紅了。
她很清楚這個小冊子是什麼東西,一般都是出嫁之前孃家給新娘子準備的,現在倒是要麻煩兩個嫂子……虞稚感覺到很難為情。
何氏和柳氏也是第一回做這事,給完之後就匆匆走了:“妹子,你今天早點休息,明兒可還有的忙。”
“嗯,好。”虞稚乖巧應下。
等何氏和柳氏走後,虞稚打開那冊子瞅了一眼,不過就是一眼,瞬間又合了起來!臉頰又燙又紅,緩了好半晌……
魏遲那邊也好不到哪裡去,魏勇魏海圍著人打趣了好半天,連魏遲洗澡的時候都沒放過。
“三哥今天時間這麼久!這是把自己洗刷了多久?!”
“哈哈就是,皮都要泡皺了,趕緊出來吧!”
魏遲:“……滾。”
魏海和魏勇在外大笑不止……
–
六月十五,大吉,宜嫁娶。
卯時不到,虞稚就醒了。她有點緊張,睡不著,魏家的大公雞也實在是太勤奮,天不亮就扯著嗓子開始叫。
她起來之後便慢慢開始洗漱,不多時,所有院子都出來了人。魏母顯得喜氣洋洋,甭提多高興:“老大、老二媳婦,你們去幫幫她,還有蔓蔓,喜婆馬上就到了。”
喜婆是來給虞稚梳妝的,不過等何氏柳氏還有蔓蔓進屋的時候,虞稚已經梳洗的差不多了。
喜婆登門,自然是好一頓誇,“瞧這新娘子皮膚,和那雞蛋似的!水嫩極了!”
兩個嫂子還有蔓蔓都很羨慕,尤其是魏蔓蔓,她和虞稚年歲也差不多,但是臉上總是喜歡長痘,先前她問虞稚的便是祛痘的法子。
“姑娘,我給你開臉了?”
虞稚點了點頭:“勞煩您了。”
開臉就是用一根細繩把姑娘家臉上的小絨毛去淨,修修鬢角,等乾淨之後喜婆對著鏡子便誇:“我看怕是都不用上粉了!就描個眉畫個唇吧!”
何氏和柳氏在一邊看著都不禁感嘆,真是江南養出來的一朵花啊,魏蔓蔓都忍不住道:“三哥真是好福氣,那句話咋說的來著,鮮花插在……”
何氏趕緊去捂小姑子的嘴:“姑奶奶!今兒可是大喜的日子!”
魏蔓蔓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這邊給新娘子忙著上妝,新郎官那邊也換上了大紅的喜袍,喜氣洋洋的,走出來之後好些在幫忙做飯的嬸子都在打趣:“老三今兒看上去真是英俊!”
“平時沒看出來啊!老三,真俊!”
魏遲咧嘴笑,出了院門就牽了一輛氣派的騾車來,那大青螺的胸前都掛上了一朵大紅花。虞稚的情況特殊,沒有接親這一環,本來虞稚只想簡單拜個天地就算結束,但魏遲不幹,說啥也要拉著她在村裡走一圈,大不了繞回來就是。
全家都同意,虞稚也沒再堅持。
“新娘子出來咯!”
出門前,虞稚蓋上了紅蓋頭,在何氏和柳氏的攙扶下走出了房門。
而當她走出門的那一刻,忽然不遠處傳來了噠噠噠的一陣腳步聲,是魏杳杳牽著虞硯臺過來了。
“三嬸,硯臺弟弟醒了!”
虞硯臺昨個兒就醒了,但醒來還是那副樣子,不說話也沒啥反應。這事魏遲沒讓告訴虞稚,大概是想給她一個驚喜, 虞硯臺走到姐姐身邊,往虞稚手心塞了顆糖。
虞稚眼淚唰地一下就下來了。
“吉時已到——”
新娘子要出門了,虞稚好不容易收斂了情緒,繼續朝前邁步。
高大的男人一直在騾車邊等她,虞稚的眼淚從腮邊滴落在了衣襟上,魏遲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在喜婆的指引下輕輕握住了她手。
虞稚一愣,第一次感受到了魏遲的手掌。
男人的手掌很大,掌心還有層薄繭,乾燥而溫暖,帶來了一陣安全感。
她幻想過無數次自己上花轎的情形,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但心還是驀然安定下來,彎腰,慢慢坐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