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十二週,出血嚴重,必須馬上送醫院!”
“路被堵死了!”
蘇凜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急救車裡,醫生和司機焦急地看著車外。
外頭一團亂糟,到處是血和扭曲變形的車子、欄杆。
半個小時前,一輛滿載重物的大貨車突然衝進中心地帶,橫衝直撞,見人就壓,見車就撞。
她勉強跳進車裡想要逃亡,還是被髮了瘋的司機連人帶車撞飛了出去!
急救車到來後,她勉強支撐著說出身體狀況就暈了過去。
如今醒來,救護車依舊在事故現場,紋絲不動!
“必須十分鐘之內趕到醫院,否則胎兒就……會不保!”醫生沉重地道。
聽到這話,蘇凜顧不得身上的痛,猛地爬起,一把揪緊醫生的衣袖,“救救孩子,求你,我做了九次試管嬰兒好不容易才懷上的他……”
醫生和司機同情地看著她。
不是他們不想,實在是……插翅難飛。
蘇凜猛然想起,這裡離丈夫沈棘年的公司不到100米,頂樓常年停著一架直升機。
只要聯繫到他,就能救孩子!
她哆嗦著撥了沈棘年的手機號碼。
是助理接的。
她剛叫出沈棘年的名字,助理就打斷,
“少夫人,不是跟您說了嗎?要見沈總先背《語錄》。”
“籠共就幾千個字,您要真有心,也不至於到現在都背不出來。”
“車禍?我只是個助理,您又何必為難我!不好意思,現在有很重要的會議要開。”
嘟——
蘇凜不死心地撥了沈棘年的另一個號碼。知道這個號碼一直是家庭教師在用,她痛得深吸一口氣,用最快的速度道:
“能幫忙聯繫沈棘年嗎?我受傷了,很嚴重。”
“您最好別現在打電話過來。”
“小小姐今天的手工沒有得到老師表揚心情很不好,要知道您在這種時候還忙著與她搶沈先生,又該大發脾氣。”
電話被家庭教師撂在一邊,她再怎麼叫也沒人應答,話筒裡傳出孩子的聲音:“叫那臭傻子滾遠點!”
撥到第三個號碼時,蘇凜終於見到了丈夫沈棘年。
不知怎麼地點開的視頻通話裡,男人眉角冷酷,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一個臉色脆弱蒼白,滿是破碎感的女人落在他懷裡瑟瑟發抖,眼淚要掉不掉。
他低頭垂首,握著女人的纖纖細指,為她指上不足一釐米的傷口消毒……
畫面無比齁甜。
她認得這女人,是沈棘年的嫂子俞淑寧。
她想盡辦法都無法聯繫的男人,俞淑寧隨傳隨到!
她現在大出血,孩子生死未卜,她的男人卻在為另一個女人不足一釐米的傷費心費神……
蘇凜本就絞著的肚子愈發痛得厲害,幾乎喘不過氣來,還是低聲喊道:“救救孩子。”
助理的聲音從畫外傳來,輕易將她的聲音蓋過,“少夫人先後打電話給我和家庭教師找您,說要用直升機。”
“別管她!”
視頻終結在沈棘年冷酷無情的一句話裡。
蘇凜抬頭,看到直升機緩緩從天空駛過。
這一天,她丈夫用直升機救走同場車禍裡一個手指受傷的女人,對她、置之不理……
沈棘年一直說對俞淑寧沒有想法。
她也相信他只將俞淑寧當嫂子。
可他連無關緊要的人都能如此關心,唯獨對她不管不顧!
才……更傷人!
在沈氏,沈棘年的三個非自用手機號碼高層人人備註,可以迅速調動重要資源,也可以在任何情況下聯繫到他本人。
他把這三個號碼給了助理、家庭教師和嫂子。
唯獨她這個正牌妻子不配擁有。
見他要背《語錄》,聯繫只能通過助理。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常用號碼。
可笑,真可笑!
沒意思,太沒意思。
因為沈棘年不管她,蘇凜一個小時後才被送到醫院。
接診的醫生不無遺憾地宣佈:“孩子沒保住。”
“要做清宮手術,家屬呢?”
見蘇凜一味閉眼流淚不回答,安靜又絕望,像是一把割人心肺的刀,看著就疼。
醫生既使見慣生死還是一怔。
忍不住望出去。
別的病床前都圍滿了家屬和親人,唯有她這裡,空空蕩蕩冷冷清清。
“沒有!”
蘇凜用最後的力氣扯掉胸前那條鏈子。
在醫院裡住了五天,期間沒有任何人來看她。
手機一次也沒響起。
出院這天,蘇凜回到碧水灣。
婚後,她和沈棘年住在這裡。
寸土寸金處建的頂級別墅,冷硬的鐵灰色系裝修不帶一絲人情味,一如沈棘年本人。
此時,男人就坐在客廳鐵灰色沙發裡。
硬梆梆的立領頂著咳結,從頭到腳一絲不苟,整潔到近乎嚴苛。僅能從旁邊立著的箱子看出剛出差回來。
上位者的威嚴凝得空氣都在發硬,他單手支著把手,見她進來冷峻的目光定在她腹部,“孩子,沒了?”
聽到“孩子”二字,蘇凜喉頭一陣發緊。
情緒還未爆發,沈棘年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很好,儘快養好身體。”
蘇凜終於想起來,這個孩子沈棘年原本就不要的。
她有嚴重的先天性缺陷,沈棘年的醫生團隊將胚胎基因修了又修才重新放回肚子裡孕育。
兩年來她經歷了九次胚胎移植才終於懷上孩子,卻因為貪吃了一個冰淇凌,沈棘年要她把孩子打掉。
蘇凜從來不忤逆沈棘年,但在這件事上她接受不了。
兩人因此發生分歧,兩個多月來她用各種辦法試圖讓他改變主意,他卻認為她在作,不斷制裁她。
要不是她打電話告訴助理自己流產,怕依舊見不著他一面。
不消片刻,廚房裡的傭人端上高檔營養餐,擺了整整一桌。
沈棘年勾勾下巴,“好好吃,過幾天去做個全面檢查,儘早移植。”
要放在往日,沈棘年這麼說,她一定會樂滋滋把東西吃掉。
此時,她一動不動。
只將醫院裡反覆打磨的離婚協議遞到他面前,“沈棘年,我們離婚吧。”
沈棘年的眉頭驟地擰緊,極度不悅,“蘇凜,不要鬧!”
這是沈棘年對她說過的最重的話。
不是因為有多愛她。
而是向來他只需要下命令,她會如提線木偶般全盤接受,完全不需要額外的教育。
離婚這麼大的事,她以為他至少會為一句“為什麼?”。
並沒有。
在他心裡,她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重要性遠不及合作伙伴,親人,嫂子,連家庭教師都比不上。
又何需費神?
蘇凜捂著胸口痛得說不出話來,轉頭時一滴淚狠狠砸碎在手背。
酸楚在喉腔裡翻湧,到嘴的那句“你有愛過我嗎?”強力嚥了下去。
都要離婚了,就別再自取其辱。
沈棘年的手機響起來。
他沒接,轉身朝外走。
這代表:這件事到此為止。
蘇凜控制不住就想到那天她滿身是血生命攸關找他時那些刁難的電話。
想到那短暫又漫長的100米距離。
想到冰冷的器械在體內攪動的痛楚。
想到他說的那一句:別管她!
她再也不想把自己活成一個悲劇!
用力嚥下眼淚,蘇凜猛地拉住他,“明天能辦手續嗎?”
沈棘年冷峻的臉上泛起陰沉,“婚不是你想離就能離!我蘇棘年只有喪偶,沒有離異!”
“你差點、就成功了。”蘇凜接口道,聲音再次哽咽。
“什麼意思!”
蘇凜倔強地扭過頭去不回答,背對著他時方才允許淚水噴湧而出。
已不期盼眼淚能換得他的心軟,不想……在離婚之時還被他鄙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