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許氏終歸是沒忍住，她尖著嗓子道：“這怎麼能行？”
江老太太臉色一黑，罵道：“這怎麼不行，這本就是如意的家，如今她落了難了，家裡不幫她，誰能幫她？”
“當初要不是你攪和了如意和大山，她也遇不上許泉安那個黑心爛肺的東西！”
許氏被江老太太罵的抬不起頭，只能在桌子底下踢了踢自家男人。
江二舅向來是個心眼多的，心下一盤算，就明白要是家裡再多兩張嘴，本就吃不飽的肚子就更加吃不飽了。
江二舅苦著臉道：“娘，不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不想拉拔妹子，確實是家裡條件不允許啊。”
他指著旁邊五個孩子道：“娘您瞧瞧三個寶和這兩個丫頭，個個面黃肌瘦的，要是再多了兩張嘴我們還活不活了？”
“況且家裡房子本就不大，妹子她們住哪？”
“有了和離回家的姑娘，以後大丫二丫還要不要說婆家了？”
李氏見自家男人不說話，生怕江老太太鐵了心要讓小姑子回來，也語氣苦澀道：“二弟說的很是，我就算是餓死，也能容下小姑和知雪，可大丫、二丫名聲可怎麼辦？”
“我們金寶再有個二三年就能說親了，要是人家知道咱家有個和離了的姑奶奶在家，這……”
江老爺子默默垂下了頭，本就不直的脊背更加彎曲了。
江老太太臉色也很難看，她自然明白兒子兒媳說的有理，可讓她不管自己的女兒，她是萬萬做不到的。
“如意她是和離家來的，又不是被休棄，名聲上有什麼妨礙？”
許氏道：“要我說小姑也真是的，多大點的事情，竟然一聲不吭的就自己和離了，半點不為家裡的侄子、侄女考慮。”
江老太太將手裡的筷子往許氏臉上一撂，氣道：“你給我滾出去。”
許氏見江老太太是真的惱了，麻溜的滾了出去。
江氏慘白著臉，也起身捂著臉跑回了上房。
江知雪嘆了口氣，小大人似的撇了撇嘴，追著江氏走了。
江老太太眼角溼潤，看著低著腦袋的兩個兒子，眼裡盡是失望：“你們妹子遭了欺負，你們倆個做哥哥的，不說去幫她討回公道，竟然還落井下石！”
江老爺子錘了錘桌子，道：“行了，都別再說了，吃飯，如意的事情明兒個再說！”
大家長髮話了，眾人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江二舅見老孃給小妹和侄女留飯菜，立馬有樣學樣的給許氏碗裡夾了些肉菜，惹得江老太太連瞪他好幾眼。
上房裡，江知雪用袖子細細的給江氏擦了擦眼淚。
“知雪，咱們大概是不能在你外祖家了。”
江知雪無所謂的道：“那咱們就不在這唄，只要和娘在一起，知雪在哪都行。”
江氏鼻尖一酸，又要落淚。
江知雪道：“別哭了娘，羞羞。”
江氏破涕為笑，颳了刮江知雪的鼻子，笑著罵她：“真是個小人精。”
“娘，咱們去外面看看吧？咱們還有些銀錢，找個風景人情好的地方，咱們定居下來，我和你學刺繡，生活下去沒問題的。”
“娘，你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以後要為自己而活……”
為自己而活嗎？
江氏默默又唸了一次，前半生她活得太累了，腦中慢慢浮現出一個憨厚挺拔的身影，江氏趕緊甩了甩頭。
等江老太太端著飯回屋時，見閨女已經平復了情緒，這才稍稍安了心。
“如意啊，你別把你哥嫂的混賬話放在心上，往後你就安心在這住著，有娘在呢。”
江氏心下感動的想哭，她抽了抽鼻子，還是忍住了快要溢出的眼淚，都是她不好，才讓娘和哥嫂離了心。
“娘，我已經決定好了，我明兒個就帶著知雪去外面走走。”
“啥？你胡說啥呢？”江老太太一聽就急眼了。
江氏趕緊安撫她，道：“娘，您別急，我有繡花的手藝，走到哪也餓不死，況且我身上還有些銀子呢。”
“那也不行，你們孤兒寡母的，路上如何能安全？”
江知雪知道江老太太不放心，跟著勸道：“外祖母，我們跟著人群沿著官道走，現下治安好得很，不會有歹人的。”
江老太太仍是不鬆口，只道：“不成不成，你讓外祖母如何能放心啊？”
江知雪道：“今晚您也瞧見舅舅們的態度了，若是您強行把我和娘留下來了，那這個家人心也就散了。”
江氏笑：“我困在許家十年，也想去外面看看，您之前不是和我說咱家的姑媽一家在京裡嗎，有機會我會帶著知雪去拜見的。”
江氏搖著江老太太的手臂，撒嬌道：“娘，您就同意了吧，再困在這裡，女兒怕是、怕是活不長了……”
江老太太“啪”的給了閨女肩膀一下，怒道：“呸呸呸，少說這些喪氣話！”
她如何能不知，如意是不想讓她為難。
抹了抹眼淚，江老太太轉身去櫃子裡的匣子裡，取出了一張紙條，有些猶豫的遞給了江氏。
“當年你和大山青梅竹馬、情投意合，要不是你二嫂散播大山戰死的假消息，我和你爹也不會逼著你嫁人……”
江老太太嘆了口氣，指著紙條道：“大山後來回來過一次，跟我說、說他一直等著你，若是許泉安對你不好，就去尋他。”
突來的消息，不僅江氏懵了，連江知雪也震驚住了，原來她娘還有個這樣的過往？
江氏哽咽著道：“他、他？”
江老太太點頭，慈愛的摸了摸女兒的頭髮，看來真的是上天定好的姻緣，哪怕錯過了十年，還是能走到一塊兒。
“這次你不要再顧及別人的眼光，順著自己個的心意去。要是成了，託人給我和你爹捎個口信，讓我們放心。”
江氏紅著眼睛點頭，這一晚，江老爺子和江大舅住了，江氏久違的又和她娘睡到了一起，心裡格外的踏實。
翌日一早，許氏和李氏兩個妯娌，推搡著自家男人站在上房門口，打定了主意不讓江氏母女回江家。
江老太太一開門，就看到這麼一副場景，頓時怒火中燒。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早飯做好了？”
許氏和李氏對視一眼，有些瑟縮的往後退了退，然後不動聲色的推了下自家男人。
“娘，我媳婦說了，要是小妹回來，她就回孃家，再也不回來了，您忍心看著兒子打光棍嗎？”
江二舅話落，許氏就氣的想吐血，這隻蠢豬把她在被窩裡威脅他的話，居然就這麼光明正大的當著婆母的面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