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子時,長街無人。
三皇子府,大門緩緩打開的時候,蘇以卿就站在門外,且只有一個人。
一襲姜白色錦緞衣裙,外衫輕盈薄紗,淡妝素裹,長髮如瀑。
商子焱滿眼錯愕和震驚,覆手踏出了大門,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以卿,你若是真的對我思之無眠,就應早早嫁過來才是。”
商子焱強作一臉平靜,可蘇以卿知道,此刻怕是已經收到了屯銀被掠,刺殺失敗的消息了。
“三皇子名滿京城,身份尊貴,有些沒皮沒臉,也是可以理解的。”
商子焱聞聲沒有生氣,倒是傳來低笑聲,“伶牙俐齒。”
“這麼晚了,你總不會是要陪我站在這賞月吧。”
“不,我是來找殿下下棋的。”蘇以卿淡淡道。
商子焱先是一怔,繼而身子一側,讓開了路。
“請……”
蘇以卿微微蹙眉,抬眸看著已經換成三皇子府的門匾,思緒如潮。
前世,賜婚聖旨之後的兩個月後,她便嫁進了這太子府。
成婚當晚,蘇以檸闖進了婚房,說出了他們早已暗通款曲的事,還強行拉走了商子焱。
自那以後,商子焱被蘇以檸纏著,足足有半年沒有入她的房。
等商子焱想起還未行夫妻義務的時候,她卻再也不願意被他沾惹。
“你這破地方,本姑娘……再也不想進去了。”蘇以卿聲音不大,帶著幾分厭惡狠厲。
轉而朝商子焱看了過去,“殿下出不來,就在大門口吧。”
商子焱低頭看了看腳下,勾唇揚起一笑,朝管家揮了揮手。
片刻後,桌椅,棋盤,熱茶,便鋪設在了眼前。
大門外,臺階之上,兩人就這麼相對而坐。
“你明知不是我的對手!何必自討苦吃。”
看著商子焱一臉冷色,她心裡倒是多了幾分從容之色。
“那是以前,如今,贏的一定是我。”
商子焱拿著棋子的手在空中頓了頓,隨即抬眸一聲輕蔑冷笑。
“贏?就憑你,你……以為你能贏,你能護得住他嗎?”
蘇以卿深吸一口氣,嘴角暗暗揚起弧度,“你殺的了他嗎?”
商子焱端坐正方,見蘇以卿如此篤定,隨即傳來陣陣詭異的冷笑。
“既然你我是一樣的。”
“那你就該知道,想要他死的不只我一個。”
說著,商子焱勾起唇角,朝蘇以卿壓低了聲音,“有個人……他會到京城來,從你身邊搶走他。”
“他的命早就在生死簿上了。”
“你……護不住他的!”
蘇以卿心裡咯噔一下,腦子極速運轉,卻什麼都沒想起來。
見蘇以卿變了臉色,商子焱揚起一笑,“你知道嗎?得知你要退婚的時候,我便懷疑過。”
“可是你死了,我便認為自己想多了。”
“如今,我可太驚喜了,夫妻這麼久,總算可以好好博弈一場。”
“我會讓你知道,無論怎樣,我都會走上那極權之位。”
蘇以卿一聲哼笑,臉上滿是從容之色,“第一局,軍餉,退婚,你已經輸了。”
商子焱微微挑眉看著蘇以卿,心中突然清明。
“第二局,屯銀兵器和證據。”
“原來這麼晚過來,是想拖住我,想跟我搶時間……”
邊說,商子焱邊傳來陣陣冷笑,“銀子我有的是,兵器我可以再造。”
“證據……別說王叔來不及,就算來得及,也未必有用。”
“還有,第一局,我不認為我輸了,我一定會讓你嫁給我的。”
說著,商子焱臉上突然露出猙獰邪魅,“現在想想,真是有意思呢?”
“以前我沒做成的事,如今又有機會了……”
“你知道嗎,你那個師父,遇到你的事,腦子就不清楚了。”
“我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他以為……”商子焱的聲音越來越小,帶著滿臉戲謔邪魅的笑,朝她傾身逼近。
“我跟他說,你與我日日纏綿,夜夜歡好……他就真的信了,哈哈……”
商子焱說著,眼神突然撞上蘇以卿的目光,瞬間清明。
“我們真是有緣呢……以卿,講和吧。”
商子焱聲音突然柔軟下來,滿目的陰鷙,突然就變的溫和。
“我們重新來過吧,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辜負你。”
說著,商子焱便伸手過來……
蘇以卿不躲不閃,甚至連眼神都沒避開。
只是在商子焱的手碰到她的臉,甚至想要吻她的時候。
她卻不動聲色的突然掏出了匕首,一把抓住商子焱的手腕,啪的按在桌上。
抬手一刀,猛地紮了下去。
“啊……”商子焱痛叫聲,震耳欲聾,響徹四方。
商子焱的右手被刀釘在木桌上,鮮血滾滾,疼痛至極,卻不敢挪動分毫。
“蘇……蘇以卿!”
慘叫聲引來府裡的侍衛,紛紛拔刀圍了過來。
可蘇以卿臉色依舊從容,靜靜看著眼前的人,眼神卻漸漸狠厲。
“我說過……我要你償還我所有的一切,受盡百倍折磨,死無葬身之地……”
“嘖嘖嘖……一定很疼。”
遠處一家酒樓的二樓門廊處,傳來十七的聲音。
十七和商淮修並肩而立,黑色衣裳混入漆黑的夜裡,目睹著三皇子府門外的一切。
只是距離太遠,只能看的到,卻什麼都沒聽到。
商淮修回過神來, 轉頭看了一眼十七,“事情都辦好了?”
“是,按照姑娘畫的坊市圖,已經端掉了幾個據點,碼頭和錢莊。”
“幸好去的快,不然賬冊都燒完了……”
商淮修暗暗蹙緊眉頭,轉眸看向遠處大門口。
商子焱惱羞成怒的看著蘇以卿,握著匕首,眸色一狠,咬牙將刀拔了出來。
“呵……好,好,我就喜歡你這樣。”
商子焱看著手上的血,像是被惡鬼附了身一般。
瞪大雙眼,嘴角勾著笑意,每個字都像是喉嚨裡發出的嘶吼。
“哼,對付她,何須你們這麼多人……”
說著,便抬手掀翻了棋盤,緩緩從腰間金帶下抽出了一根鞭子。
那是他隨身的武器,他身手雖然算不上特別好,但皇帝親自教養的太子,自是文武全能。
蘇以卿看著那皮鞭,隨即緩緩起身,強作鎮定的昂起了頭。
五年,她嫁給商子焱五年,有三年的時間都在捱打。
水牢,地窖,冷宮。
中毒,重傷,毀容,丟了一身武功。
三年間,她身上沒有一刻是不痛的,有一大半的傷,都是他腰上暗藏的皮鞭所留下的。
看著商子焱臉上揚起張狂得意的冷笑,蘇以卿落在身前的手,暗暗攥緊。
蘇以卿你清醒點,清醒點……
你重生了,你回來了,你的武功遠在他之上。
她心裡暗暗警告著自己,在鞭子揮過來的時候,抬手一把抓住。
商子焱沒有想到,蘇以卿這麼快就學會了反抗,撞上她冷冽如刀的眸子後,心裡也不由的一滯。
“知道殿下是屬狗的,但沒想到,還是隻瘋狗。”
蘇以卿冷聲低喝,隨即猛地一拉,將鞭子直接奪了過來。
轉身傾身一躍,穩穩站在了長街上。
看著脫身的蘇以卿,商子焱下意識的想要追上去,卻被蘇以卿一聲喝住。
“哎……殿下,你敢踏出皇子府,是想抗旨不遵嗎?”
蘇以卿把玩著手裡的皮鞭,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商子焱忽的一怔,隨即嗤聲傳來低笑聲。
“呵,你比之前可愛了些,我喜歡。”
城牆太高,拽他下來的時候,是不是把腦袋摔扁了。
這次換蘇以卿愣住,臉色一沉,隨即將手裡的鞭子隔空扔了回去。
“狗爪子不安分,狗嘴也不乾淨……”
商子焱不生氣,看也沒看的隨手扯過管家手裡的纏帶,裹在了受傷的手上。
“已經很久沒見你使過武功了,打給我看看?”
商子焱神色挑釁,淡淡一聲,抬手朝侍衛示意。
他不敢踏出三皇子府,可侍衛卻敢。
蘇以卿看著圍過來的侍衛,不由的連連後退。
可是下一刻空中卻飛來一支箭,“砰”的釘在眾侍衛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