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寶珠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跟人低過頭。
尤其是男人。
而此刻在人群各自混亂的情勢中,大小姐提著裙子走到了那隻可憐的小狗跟前。
地上的灰塵把這隻小狗的臉弄的灰撲撲的,混著汗水,就變成了一隻髒兮兮的黑鼻頭小狗。
沈昭野躺在地上,整個身子躬起,身體上巨大的痛苦讓他忽略了眼前人的到來。
這一次好疼,特別的疼。
疼的沈昭野覺得自己要挺不過去了。
戴寶珠沉默地看著他,漂亮的小裙子因為方才的變故也變得髒兮兮的,紅色小皮鞋的鞋頭蒙上了一層灰。
這是大小姐為數不多的狼狽時刻。
“沈昭野!”
大小姐喊了他一聲,但是他沒有聽到。
“沈昭野!”
戴寶珠有些生氣了,她跺跺腳,灰土揚起,沈昭野這才注意到她。
他咬著牙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那麼高大的身軀縮成了小小一團,就連話都是從牙縫裡一個一個擠出來的。
“大、大小姐……”
額前的髮絲垂著汗水,男人的臉色慘白,但在抬頭的那一刻依舊扯出了一抹笑。
“怎麼了……大小姐……”
“你受傷了?”
戴寶珠皺著眉頭打量他,他的表情真的很痛苦。
沈昭野愣了下,一剎那的驚訝幾乎將肉體上的疼痛掩蓋。
他單膝跪在地上,昂頭仰視她,少女一張臉一如既往地嚴肅,漂亮的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那裡面有且僅有他。
他讀不出那裡面是否有關心的意味,但是這是大小姐第一次為他折返腳步。
他以為她會跟著戴明徹一起離開,他以為今天註定要一個人舔舐傷口。
就像這些年許多個難捱的夜晚,他必須要一個人承受。
戴寶珠不知道他是不是撞到腦袋了,不然為什麼傻傻地看著她?
男人的嘴角滲出一抹血,戴寶珠嚇了一跳,慌忙地伸出手。
沈昭野似乎反應了過來,他偏過頭,躲開了她。
回頭又眼神怯怯地看向她,生怕她因為自己這一舉動而生氣。
“沈昭野,你流血了。”
“沒事的大小姐……”他自己用袖子抹去,疼的倒吸一口涼氣,原來這次這麼嚴重嗎……
這一次又要幾天才能好?
他垂眸的片刻足夠讓戴寶珠看清他的情況。
不行,看他的狀態真的有點不對了。
戴寶珠還不想讓他就這麼死掉,她抓住他的袖子,“走,去醫院!”
去醫院,那是他能去的嗎。
“不用……大小姐,我沒事”,他怕他力氣太大傷害到她,不敢用力掙脫,任由她拽著。
拉不動她,戴寶珠有些生氣,板著張臉道:
“沈昭野,我命令你,跟我去醫院看傷。”
“真的不用去。”
之前不論多重的傷他都挺過來,這次也沒有必要,況且他要是離開了,誰侍候大小姐?
“沈昭野,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少女習慣性地伸腳,不輕不重地踹了腳他的肚子,誰知道這次他直接倒在了地上,似乎是踹到了傷處。
沈昭野悶哼一聲,疼的更厲害了。
戴寶珠慌了神,剛才她沒使多大力氣啊。
“快來人!把他也送到醫院!”
戴家的人迅速的聚集了過來,殷切地詢問:“大小姐,請問您是哪裡受傷了嗎?”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磨磨蹭蹭的,戴寶珠為數不多的耐心被耗盡,“我都說了,把他抬去醫院!”
“他?”
幾人的面面相覷,表情極為不自然。
“抬啊!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不不不,大小姐,只是沈昭野他……”
他只是一條狗而已,有必要去醫院治療嗎?
死了就是死了,那是他命薄,戴家養他這麼大已經仁義至盡了。
幾個人遲遲不動手,戴寶珠氣的動腳踹人,“你們都是聾子嗎,居然連我的話都不聽,你們幾個都別幹了,給我找幾個聽得懂人話的過來!”
“是是是,大小姐,您彆氣,我們這就帶他去。”
幾個人招架不住戴寶珠的怒火,手忙腳亂的將沈昭野抬到擔架上,匆匆地往救護車的方向跑。
戴寶珠這才舒了口氣。
只要讓沈昭野得到救治,他就不會跟姜硯知遇上了吧。
兩人不會打照面,那沈昭野就不會喜歡上他,他就只能乖乖地待在她的身邊聽她的話。
至於紀晏禮,她還沒找他算賬呢。
大庭廣眾之下,身為她的未婚夫居然不顧一切抱著另外一個女人。
戴寶珠忍不了。
一路跟車到醫院,她的心口都堵著一口氣。
一個兩個的都圍著姜硯知轉,簡直不把她放在眼裡。
戴寶珠氣勢沖沖地衝到病房,恰好看到紀晏禮抱著姜硯知,兩人親密無間,笑的十分開心。
“紀晏禮!”
聽到聲音,紀晏禮僵硬地轉過身,皺起眉頭,她怎麼跟過來了。
“你怎麼來了?”
“行,不歡迎我唄,”戴寶珠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陰陽怪氣道:“我耽誤你們事了唄。”
“戴寶珠,請你放尊重點!”
“你們敢做還不敢聽我說?”
大小姐冷哼了一聲,直勾勾地盯著紀晏禮,罵道:“你真噁心。”
“你!”
紀晏禮一張臉憋的通紅,氣的直磨後槽牙,“戴寶珠,你有完沒完,這裡是醫院,不是你戴家!”
大小姐一聽這話就樂了,“不好意思,這家醫院是我戴家出資建的哦。”
“戴寶珠!”
這下將他懟的啞口無言,只能喊他的名字無能狂怒。
戴寶珠悠閒地拍了拍裙襬,漫不經心地提醒床上的人,“姜硯知,你可別忘了你跟我說的話。”
少女笑盈盈的,看上去完全沒有攻擊力。
可是越是這樣,就越是可怕。
紀晏禮再熟悉不過她了,他緊張地向姜硯知詢問:“她跟你說什麼了?”
姜硯知猶豫再三,在少女警告的眼神中搖了搖頭。
“沒什麼。”
“怎麼可能沒什麼,我最熟悉她了,”紀晏禮深深地看了一眼戴寶珠,“她這個人最是狠毒,她是不是威脅你了?”
“沒有。”
姜硯知掙脫被他握住的雙手,自覺地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眼神躲閃。
她這個表現更加堅定了紀晏禮的想法。
他幾步走到戴寶珠跟前,抓起少女的手將她提了起來。
寶珠疼的嘶了一聲,怒罵:“紀晏禮。你放開我!”
男人根本不聽她的話,一雙深邃的眸子帶著冷厲的決絕。
“戴寶珠,你聽好了,你實在太過分了,我要和你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