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6
果然,沒等婁雪麗反應過來,唐景然慢條斯理地開口了:
“讓外人隨便進學校,對學生安全太不負責了。”
“我跟周叔叔提了一嘴,這種事最好別開先例。”
他說的“周叔叔”,是青州大學的校長。
門衛瞥向她,眼神里滿是為難,顯然無能為力。
唐若溪低頭擠出一副愧疚模樣:
“都怪我啦。”
“我跟哥哥說有點怕你,他就…”
“姐姐,要不你換個工作吧?”
婁雪麗垂在身側的手攥得指節發白,笑著看向她:
“要不你換張臉吧。”
唐若溪臉上的笑僵住了。
她臉色刷地白了幾分,縮到唐景然身後。
八年前,她剛回唐家時,唐若溪曾栽贓她偷東西。
婁雪麗沒廢話,抄起桌上的水果刀砸過去,差點劃瞎她一隻眼。
她估計一輩子都忘不了。
唐若溪這下不吭聲了,抱著唐景然的手臂抖得像篩子,眼裡滿是戒備。
唐景然也緊緊護著她,眼神冷得像刀。
八年來,只要她和唐若溪起衝突,唐景然和爸媽總是第一時間護住那個冒牌貨。
在她眼裡,婁雪麗像是頭隨時撲上去咬人的野獸。
她平靜地注視他們。
直到唐若溪又怕又橫地瞪了她一眼,轉身跑回了學校。
她進不了學校,也沒理由再待下去。
轉身離開時,唐景然卻追了上來。
他擋住她的路,冷眼盯著她:
“婁雪麗,你到底還想幹什麼?”
這話不該她問他們嗎?
她按他們心愛的唐若溪的意願,搬出了唐家,再不去嚇她。
她住自己的房子,走自己的路,等自己的死期。
他們還想怎樣?
她沉默地看著唐景然,盯了好半天。
也不知道怎麼了,可能是太陽太毒,她腦子有點暈。
她冷不丁冒出一句:
“當初是她先撕了爸一份合同。”
“扔我房間想陷害我,我氣不過才砸她眼睛的。”
唐景然眉頭擰得死緊:
“這種話你以為我…”
她累了。
回唐家八年,她跟唐若溪鬥了八年。
跟爸媽吵了八年,跟唐景然也鬧了八年。
可今天,她不想再爭了。
她輕聲打斷他:
“我隨便說說,沒指望你信。”
唐景然愣住了。
這麼多年來,她從沒這樣平靜地跟他說話。
她走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他又追上來:
“婁雪麗,你進學校幹嘛?”
她知道,他壓根不是關心她。
他只是想確認,她會不會再傷唐若溪。
她懶得理他,拉開後車門。
身後,唐景然聲音還是不爽,卻多了點急:
“臉色白得跟鬼似的。”
“檢查過沒?整天混那種地方,別真染上什麼髒東西。”
7
婁雪麗早習慣了,他嘴裡吐不出好話。
她“砰”地關上車門,把車窗外的噪音徹底隔絕。
深夜,她躺在窄小的床上,意識像墜進深淵。
那張信紙又飄到了她眼前。
這次,上面乾乾淨淨,一個字也沒有。
她盯著它看了好久,它也沒消失。
她腦子迷糊,甚至覺得它像在陪她解悶。
可很快,她想起來了。
她答應過信紙的主人柯瑞軒,幫他拿存錢罐。
她沒做到。
她心裡有點愧疚,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她跟他道歉,說自己怕是幫不了他了。
進學校或許能找辦法,可她沒多少日子了。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死人的請求,她昨晚可能就死了。
鼻血又淌下來,腦子昏得像塞滿棉花,她沒力氣寫字了。
她斷斷續續地說著,好在柯瑞軒似乎聽見了。
信紙靜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浮現幾個字:
“沒關係。”
那這事就算完了吧?
她鬆了口氣,閉上眼,意識沉得更深。
八月的夜悶熱得要命,她卻冷得發抖。
她伸手亂摸,沒找到毯子。
那張信紙還在。
它飄下來,輕得像羽毛,貼上了她的臉。
她沒感覺到紙的粗糙和涼意。
反而是種溫暖的、軟乎乎的觸感,像個小心翼翼的擁抱。
像一隻寬厚的手掌,輕輕託著她。
她在迷霧裡翻了個身,抱緊了信紙。
又像是撞進一個溫熱的懷抱。
她半睜開眼,意識模糊,看見一張臉,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他躺在她身邊,抱著她,低頭凝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