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個錢袋是我親手為傅遮做的。
我是商女之身,不懂琴棋書畫傳情,只最珍重錢財.
於是便親手為傅遮縫製了一個很大的錢袋,笑著對他說,我會為他源源生財,荷包鼓鼓。
我不懂女紅,錢袋上金元寶的花紋七扭八歪,傅遮看著皺眉,卻在我的央求下日日戴著。
如今想來,傅遮便是日日用我繡的錢袋,花著我賺的錢去哄她的心上人吧。
我拙劣的女紅讓宋桑一眼就知道錢袋出自我手,今日方才演了這一齣大戲。
從扣下大夫,到花光銀錠,丟棄錢袋。
她的刀次次割在我最痛的地方。
蓉兒撐著紙傘匆匆趕來,心疼地擦拭我身上的雨水。
可明明紙傘隔絕了大雨,我的臉頰卻還是溼潤的。
我抬手撫上眼角的溫熱,聲音沙啞哽咽:“蓉兒,好疼啊。”
蓉兒急得落淚:“小姐,我們走吧,我們離開這裡。”
我沒有回答,只忽然間問道:“傅遮與郡主婚期是哪天?”
蓉兒一愣,回道:“下月初七。”
我緩緩抬頭,看著朦朧的天色,唇角泛著苦澀的笑意:“初七,真是個好日子啊。”
七年來,我每月都會找當地最有名的道士為我和傅遮算上一卦,求一個最好的日子。
然後追在傅遮身後,在他耳邊不斷念叨:“真是個好日子呀,要是那天有人娶我就好啦。”
傅遮左耳進右耳出,總是找各種理由搪塞拒絕。
“那日要出征,不能成婚。”
“那日恐有敵情,不能成婚。”
“那日是三叔的表舅夫人的忌日,不能成婚。”
後來,那老道士都有三個娃娃了,傅遮還是沒有娶我。
老道打趣我道:“姑娘,你月月來算卦,你的心上人怎麼還不娶你啊?不如算了吧。”
我只在他手裡多塞幾文錢,笑得明媚又哀傷:“快了,就快了,再算一次。”
半月前,我最後一次找他算卦,那個最宜成婚的日子,便是下月初七。
那日過後,我身體傷得厲害,在床榻將養半月。
將軍府彷彿沒有我這個人一般,緊鑼密鼓地籌備婚事,將喜慶的紅綢燈籠掛在了我房門前。
我院內的侍從們,也被調用去籌備婚禮,偌大的庭院只剩下我與蓉兒。
日暮時分我喝了藥剛剛歇下,房門卻被人推開,便見宋桑攜三五丫鬟闖了進來。
蓉兒邊扶我坐起身,邊憤憤替我抱不平。
而我的目光卻始終落在宋桑身上,一言不發。
因為她今日前來,穿著喜服。
紅底金繡的嫁衣,滿頭珠翠,唇點胭脂,一顰一笑千姿百媚。
只是比起她華麗奢靡的髮釵配飾,身上的婚服素雅沉穩,又不失大氣端莊。
宋桑巧笑倩兮,走到我床榻邊,張開手臂轉了一圈,笑眯眯問我:“慕妹妹,你快幫我看看,我穿這身嫁衣如何?”
蓉兒實在氣不過,不管她的身份,怒斥道:“醜!不好看!你試婚服關我家小姐何事?幹什麼大晚上來打擾我家小姐!沒看到我們已經歇下了嗎!”
被蓉兒罵著,宋桑臉色卻沒有一絲不悅,反而嘴角的笑意更深。
她那雙勾魂奪魄的眼眸只看著我,盯著我逐漸變得慘白的臉色,開口問道:“慕妹妹,你來說,我的這身嫁衣好不好看?
“傅遮為我定製了十幾件嫁衣,可我試來試去還是覺得這一件最好看。
“女人最懂女人,所以我想讓慕妹妹替我看看,它到底好不好看?”
我沉默著,眼眸盯著她身上的嫁衣,臉上已經毫無血色。
因為這件嫁衣,是我阿孃親手為我縫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