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沈檸的背影逐漸消失,孫阿姨皺起眉面露疑慮地看向江寂:
“江先生,您就這樣讓沈小姐走了嗎?”
江寂緩緩收回了視線,他薄唇輕啟:“不急。”
他走到客廳,看見了桌上放著的包裝嚴實的畫。
孫阿姨見他神色如常,便又回廚房做飯了。
不過她心裡納悶兒:江先生讓她留住沈小姐就是為了和她說幾句話而已嗎?
江寂拆開了包裝,露出了那幅畫的全貌。
針葉間垂落的冰稜折射出幽藍極光,暗紅色地衣如凝固的血跡,卻在裂縫中生長出嫩芽,那一抹綠在這幅畫中成了點睛之筆。
就好像黑暗中僅存的那一束光,很容易就能看出創作者當時充滿希望的心境。
江寂垂下眸子,攥著畫框邊緣的手因為過於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麼沈檸,當時被你認為是希望的人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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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檸送完畫後,師姐看見好幾個未接來電,才給她回了電話,問她是不是送畫遇到了麻煩。
“沒什麼事,已經解決了,對了師姐,我把佣金轉給你了,你記得查收一下。”
師姐沒好氣地道:“這就生分了哈,讓老師知道不得罵死我。”
“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師姐你要是不收,我以後還怎麼好意思找你幫我賣畫?”
沈檸幽幽地道:“你知道的,我在國內舉目無親,到時候我為了那點可憐的自尊心不找你幫忙,流落街頭了怎麼辦?”
師姐:“……早點睡覺,我看你是作息紊亂失了智。”
沈檸語氣幽怨:“幹我們這行的哪有不瘋的。”
“……”
師姐和她說了兩句就掛了電話,她今天飯局上喝了不少酒,現在正難受著。
沈檸隨便在外面找了家店解決了晚飯,然後便直接回了家。
出門一趟,她感覺自己有了些靈感,便拿出工具開始畫畫。
她剛鋪好色,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沈檸擦了擦手上的顏料,將手機拿了過來。
當看見屏幕上顯示的聯繫人時,她臉上瞬間出現一絲裂痕。
道理她都懂,但是江寂在這時候給她打電話幹什麼?還是視頻電話。
沈檸在心裡默唸了幾遍顧客是上帝,做足了心理準備後才按下了接聽鍵。
視頻一接通,屏幕上就出現江寂那張冷淡精緻的臉。
他看上去剛洗完澡,微微翹著的髮梢還在滴著水,他身上穿著黑色睡袍,微敞的衣襟露出白皙的鎖骨,隱隱可見他睡袍下結實的胸膛……
“……”
沈檸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裝作鎮定地問道:“江先生,您有什麼事嗎?”
江寂輕嗯了聲,他聲音緩慢清晰:
“我想和你談談那幅畫。”
沈檸當然一百個樂意,越早畫完那幅畫,她就能儘早和江寂撇清干係。
她一臉乖巧道:“好的,您請說。”
“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
聽見江寂的話,沈檸猛地看向了鏡頭裡的他,卻見他神色平靜,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輕咳了一聲,昧著良心回答道:“您當然是一表人才,江先生這麼年輕有為,實在是我們年輕人的典範。”
江寂似乎輕笑了一聲,他說:“想不到在沈小姐心裡對我的評價這麼高。”
沈檸乾笑:“……應該的應該的。”
他語氣極輕:“既然如此,那就畫我吧。”
“好……啊?”
沈檸驚訝出聲,她面露為難地道:
“實不相瞞,我畫人體可能不是那麼在行。”
“你誤會了。”
江寂語氣平靜,他說:“我是指,就像畫你今天送來那幅畫那樣。”
沈檸面露疑惑。
江寂垂著眸子,他手指微屈,指節在桌上輕敲著,若無其事地道:
“沈小姐在畫那幅畫的時候,應該也是遇到了某個讓人難以忘懷的人吧?”
沈檸明白了,他所說的畫他,並不是畫他這個人,而是指畫他給人的那種感覺。
“……”真是自戀。
如果可以,她想直接畫個大烏龜,沒錯,江寂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樣。
沈檸露出虛偽的假笑,輕聲應道:“好的,我明白了。”
見她並未否認自己那句“難以忘懷的人”,江寂臉色多了幾分冷意。
“是嗎?你明白就好。”
他語氣冷硬地說完這句話,就直接掛了視頻。
正準備再多詢問一些細節的沈檸:“……?”
這人怎麼老是不聽別人講話的?
不過考慮到他的要求實在過於虛無縹緲,沈檸還是鄭重地給他發過去一段文字,表示畫畫這種事需要那些一些靈感,可能不是那麼快能完成的,需要他耐心地等待一段時間。
江寂:【嗯。】
沈檸看著他回覆的這一個字,唇角輕撇,腹誹道:切,悶騷。
也不知道是誰之前喝醉酒抱著她偷偷哭。
放下手機,她又開始畫畫,這一畫就畫到了凌晨兩點。
要不是手機沒電的提示音打亂了她的思緒,她還沉浸在創作中。
沈檸放下畫筆,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一看時間都這麼晚了,才連忙去洗漱睡覺。
躺在床上後她摸了摸自己烏黑的頭髮,鼓勵道:頭髮啊頭髮,你可要堅強一點。
她還不想年紀輕輕就變成禿頭。
沈檸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就開始做夢,恍惚中好像看見了年輕時的江寂以及自己。
夢裡,她笑容燦爛地將手裡的冰淇淋遞到江寂面前。
“喏,你嚐嚐這個。”
少年時的江寂皺著眉看了一冰淇淋,便冷漠地拒絕:“不要。”
“你試試嘛,味道很特別的。”沈檸朝他眨了眨眼。
江寂抿了抿唇,似乎不情不願地咬了一口遞到嘴邊的冰淇淋。
剛一入口,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可也已經為時已晚,他白皙的臉上爬上一抹緋色,連帶著脖子也變得通紅。
看著笑得花枝亂顫的沈檸,一邊喘著氣一邊面無表情地質問她:“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冰淇淋呀,還能是什麼。”
沈檸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地看著他道:“不過是限量版辣椒口味的。”
“沈檸!”
聽著江寂咬牙切齒地叫著她的名字,下一秒沈檸就從夢中甦醒。
她看向響個不停的手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語氣幽怨道:
“誰啊這是,大清早的擾人美夢。”
畢竟被氣得跳腳的江寂可不多見。